西极洲的厌火国王子宴楼,以王权继承者的身份庇护了希。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无波无澜。 希每日单独住在王子宫内,厌火国王子宴楼迁居别处,在六个妻子的房间流转。希很少见到王子,除了每日清晨的时候,宴楼都会来门前请安,与她诉说前一天西极洲这片大地上发生的新鲜事。 间或也有其他三大洲刺客的传闻。 北极洲的王对于蓍娘的死极其震怒,派出了全国的杀手,四处追杀希。倾国之力,诛杀一个敢于杀死风雨楼楼主的凶手。迩玺意图已不仅仅在鱼唇剑,蓍娘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杀手,为他效命多年,从未失手。迩玺不相信,一个十来岁的女童居然能杀死流着半神血液的蓍娘。 东极洲四处割据,有大大小小几十位藩王,每位藩王都想得到传说中的王者之剑鱼唇,更想得到传说中的雪山神女希。 据闻东极洲的尤国,计划与蚩、荻国联手接下北极洲迩玺的诛杀令。 希对这些消息都是一笑置之。 对于她最关注的南极洲,厌火国王子宴楼带来的消息却不多。她听到的消息仅仅是,北夏君主自从南岭罗城一战,死了十一万精兵,然后便消停至今。 那一场战役,希在游历四方的时候便有所耳闻,那一年,南夏的夏王蕤年仅八岁,领军作战的是托孤大臣季忧。 来了西极洲后,西极洲的厌火国王子宴楼才将详细情况一一说与她听。原来那一战,真正可怕的不是那位号称南夏第一将军的季忧,而是南夏的先锋官。 先锋官是个同样八岁的稚子诸侯。据说那位稚子诸侯长相比少女还要柔美,一袭白袍,散发披肩,额间镶嵌一块上好的碧玉。少年诸侯绰号鬼王,杀人从不皱眉头,手下血流成河。 杀人如麻,血流成河……希皱眉,微微扬起脸,起身在殿内踱步。 一场战役,杀了北夏十一万的将士。——难道当真是鬼王出世?怪不得,自她走后,南夏的消息便极少。 原来鬼王去了南夏,投奔了夏王蕤。 希皱眉踱步。 她自从入住西极洲王府后,为了入乡随俗,也换下了紫衣,常年黑纱袍覆盖全身。面覆黑纱,只露出两只雪亮的眼睛和一双完美的眉毛。 她皱眉的时候,便是五官最生动的时候。 宴楼呆呆地看着她。他早已听说这位神女希,迟早是要嫁给南极洲那位稚子君主的。她是那位稚子君主的妻,是另一国的王后。但是宴楼不能控制他对于她的爱恋,一刻也不能。 他只是不能开口。 太过爱一个人,有时候往往是说不了话的,如身陷垭口。 希迎面瞥见他的目光,舒展眉头笑了。“王子,你为何总是这样看我?” 宴楼面红耳赤,口中讷讷不能言。 希叹息着走回到他对面坐下。“世人都说情爱,我从不知情爱为何物,直到七岁那年下山后,我遇见了他。” 希自顾自地说,丝毫不去看宴楼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 她以手支颐。“我从不知道,因为预言里从未提及情爱。直到遇见他。” 希的目光中有泪花隐现。 一片片飘落于案上,是雪片,纯正的雪白冰冷的雪片。 宴楼觉得心口都痛。他第一次见到神女落泪,却是为了南极洲那个什么都不懂得的稚子娃娃。 宴楼握住希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胸口处一颗强健有力的心脏正在突突跳动。 他双目看进那双飘满雪片的眼睛,低声深沉地说道,“希,这里,有一颗凡人的心。你可听到它在跳动?凡人都是有血有肉的,心会动,会为了美丽的、自己心爱的姑娘跳动。这一切,你都应该知晓。” 希诧异地看向他,停止了雪泪。“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呢?” 宴楼声音微哑。“你问我什么是情爱,这就是情爱!爱一个人,心脏会为了那个人加快跳动,会为了那个人的一颦一笑心痛,会为了取悦那个人不顾一切甚至不顾生死。这一切,我都可以给你。他呢?南夏那个稚子君主,他能给你什么?除了这无穷无尽的眼泪。” 宴楼伸出右手,拈起一片雪花。雪泪入手即化,变成指尖一滩晶莹剔透的雪水。 “为了讨好你的欢心,我可以倾西极洲举国之力,护卫你的安全。但是你的心,你的心……在哪里?” 宴楼碧绿色的双眸深沉如万古洪荒地赤水的海底,有柔软海草摇曳,巨大的红珊瑚树侧立两旁,无数海妖的歌声在耳边辗转。 西极洲厌火国王子宴楼,和海妖王赤漓一样,都爱上了希。 <
r> 所不同的是,海妖王赤漓拥有长达数千年的寿命,可以将这段爱恋深刻隐藏于海底,可以抒发于各种凄艳哀婉的歌声中,在希的面前永恒微笑着,做她口中那个“俊俏的小胖子”。 先前在勾栏院,希所吹的曲子就是海妖王赤漓在她耳边亲自歌唱的旋律。 但是西极洲的厌火国王子宴楼是人,生岁不满百,却怀了千岁的忧,爱上了可与天地齐寿的神女。 厌火国王子宴楼爱的更强劲有力,也更绝望。 他握住希的手,目中烧着灼灼情意。 这情意如火,烫伤了冰冷的希。 希快速将手抽回,皱眉起身。“王子,你这是做什么?” 宴楼望着她笑,笑得癫狂。“希,我爱你啊!这就是情爱!我愿意为了你臣服于你美丽的脚下,供奉你为西极洲未来的女王。我为了你,可以连王位都不要!可是南夏那个稚子娃娃,他会吗?” 他会吗? 这三个字,刺痛了希的心。 黑色轻纱下的身体在剧烈抖动。 “你不要逼我!”希回头盯住宴楼咬牙切齿。 宴楼今日被雪片般的神女泪激伤心神,口中狂笑,目中滚下泪珠。“我便激怒了你,你又会怎样?你还是会去南极洲,迟或早,你都会离开南极洲,去找南夏那个娃娃君主……你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他?” “既然他让你如此的不开心,你为什么不给自己一次选择的机会?难道一个古老的预言,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或是你喜欢一统天下的那个王?我可以将西极洲送给你,我以西极洲王权继承人的身份,将这片土地送给你。这里有天下最广袤的草原,有最甘美的羊奶,有最灼热的沙漠,有最美丽的绿洲,也有最善良的子民。这一切我都可以送给你。” “虽然没有你想要的天下那么大,但是,就这样不好吗?” 宴楼起身来到她身边,突然像两人初见时那样打横抱起了希。他将脸埋在希柔软浓密的紫发内,热泪滚滚。 他贴在希的耳边轻声地道,“希,留在我身边好不好?我可以随你一起去雪山。你继续做一位高高在上的神,我愿意匍匐在你脚下,就在雪山脚下搭个茅屋,一生一世守着你。” 希被他拦腰打横抱起,紫发披泻一地。她紧紧闭上双目,额心那轮血月发出异样的光芒。 血月轮是她的精魂。 血月光芒流转,代表希的心神也乱了。 在古老的神殿前,她曾遇见一身白袍的巫乐师,手持竖琴,银灰色长发披泻云端。他以一首巫乐师的神殿之曲送她离开。 袍袖内,藏了他与人类少女的私生子,那只青蛾的灵。 血月轮光芒快速流转,如月华,如流霞。 如月魄夺魂。 “我的脸……”希颤抖着捉住宴楼左手,按在自己的左脸,声音飘忽。“我的脸被鱼唇割裂,每逢月圆之夜,都会隐隐作痛。也许有一天,我这半边脸就永久地裂了。那时候,我就是世上最丑的女人,你也不会如此喜爱我了。” 宴楼俯身以手按她脸颊,以沙哑低沉的声音道,“你以为,我是爱上了你的美貌?” 他声音暗哑的仿佛藏了灼热情火,是被情火灼伤后一地残骸的声音。 他含泪笑道,“希,我珍爱你,只因为是你。哪怕你不是世人所传颂的神女希,我也一样珍爱你。因为在我的心里,已永久刻下了你的烙印。从第一次相逢,明月下的你,曲子如此的哀伤……大漠上从没有你这样美丽的少女,今后也永不会再有。我珍爱你,希!” 希默然地握住他的手,额心血月光芒暴射,随即突然湮灭。 一切都消逝的无影无踪。 希轻声在宴楼耳边说,“放我下来。” 她的话,就是命令。他从不能抵抗她的命令。 宴楼轻轻地将她放在地上,希那双雪白如莲花的脚踩在地面华贵厚重的地毯上。 宴楼的目光是一种深沉的哀伤。他惨然问道,“你还是不愿意吗?” 希仰面,在殿内明亮的光线中微微蹙眉。“王子,你冲乱了我的心神,让我独自静一静可好?” “好!” 厌火国王子宴楼面朝向她,弯腰施礼,一步步后退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