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殊削了一天的木钉。云禾也在洞内抹了一天的眼泪。夜色笼罩下来的时候,她回洞里呲溜了一大碗粥,翻箱把沈长秀在世用的麻绳找出来。木钉,麻绳,砍柴刀一骨碌全放在竹筐里。临走前,她看了看云霁,又摸了摸他的小手,云霁一直发着低烧,昏沉沉,偶尔会发出小孩的嘤嘤嘤声。云霁的口腔里开始冒出小红疙瘩,他不舒服就啼哭,云禾哄了又哄。
“云殊,你去哪?”,陆淮拦下云殊。云殊这架势,是要进山。
云殊低垂眼皮,冷冰冰地道,“进山猎野猪。野猪肉比家猪贵,我今晚若能猎得一头野猪,我们就把野猪带到蓟县卖。局时,云霁就有大夫治病了”,她必须猎上一头三百斤左右的野猪,除去猪毛,内脏等,她估计还剩两百斤。一斤猪肉二十钱左右,那她还能赚四两银子。
“我同你去……”,不管猎不猎到野猪,这都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陆淮拿出砍柴刀,锄头跟上云殊。云禾追到外头,便迈不开脚了。眼泪无声落下。
月光皎洁挂在梢头。雪后的北川山树头上残留了一堆堆积雪,在寒风下,纷纷簌簌落地。云殊和陆淮迎着凛冽的寒风而行。冷风如铁针,刺在皮肤上。四周白雪皑皑,满目荒芜。树枝被寒风吹得摇摇晃晃,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空寂的雪地上只留下脚踩白雪的“咔吱”声。
云殊寂寥的身影穿梭在北川山,她的脚下像是抹了油,在盘虬交错,耸入的苍穹的老树下滑行。陆淮咬着牙,才勉强跟上云殊。也不知走了多久,两人来到了一片松林。云殊冻得鼻头发红,头发和眉毛上结了一层冰霜。陆淮也好不到哪,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又冻僵了。他不敢停下来,在原地踏步。
松林中发出阵阵呜呜声,似野鬼在丛林深处呜咽,在这空旷的松林里,令人产生恐怖之意。云殊不断揉搓冰冷的手,在松林里辨别方向。上一次,她恰逢野猪群经过,好像就在西北方向。据她所了解,野猪喜欢在夜间觅食。现在虽是冬天,但地里还重着白菜。野猪群从北川山而出,糟蹋完白菜之后,又自西北方向回老巢。云殊花了一炷香找到上次她来过的地方。可雪地上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找不到脚印,她又俯身而下,耳朵贴着雪地,辨听野猪群的方向。除了寒风呼啸的声音,她一无所有。她烦躁得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眉心愁得快滴水。
“云殊,你是不是在找野猪脚印?”,陆淮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发现了淡淡的脚印,他没在雪地上见到野猪脚印,不确定雪地上模糊的脚印是否是野猪的脚印?
云殊闷声回了一声“嗯”,抬头望向远处的山峰。被白雪素裹的山峰,层峦起伏,宛如一条条盘踞的银蛇。云殊心里被醋酸填满。自己自信满满进山,然而……寻了半天,根本没有发现野猪的身影。她拿什么救云霁?可怜的云霁正躺在襁褓里痛苦呻吟。如果云霁出事,她……
“云殊,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野兽的脚印?”,陆淮蹲在几十米处朝云殊招手。陆淮小心翼翼拿走雪地上覆盖的败叶,露出一对脚印。云殊猛然蹲下。上描述野猪的脚印看起来像梅花或者枫叶。野猪的脚上长有四蹄的脚趾,前两个承担了身体大部分的重量,所以野猪留在地上的脚印形状一深一浅。那么……此刻,她面前的脚印就是野猪,跟她上次看见的一样。
云殊欣喜若狂。她在附近地枯枝败叶里又找到了几个脚印。她终于确定……野猪群真得经过这里。
“云殊,接下家怎么做?”,野猪脚印深,看来猪的重量几码有两三百斤。可要猎一头成年的野猪,单靠蛮力,怕是不行。
“我们两个当然不行了”,云殊四处张望,陆淮以为她在找帮手。“小表哥,我们现在挖陷阱。按照野猪的习性,它们半夜一定经过这里……”
云殊在脚印的附近,往雪地里钉下两个木钉,固定木钉后,拿出麻绳,绳子两端分别绑在木钉上。为了不被野猪发现,她扯下松叶,挂在麻绳上。
绳子的对面是一颗腕口如大腿大的松树。云殊挑出削得锐利的木钉,参差交错绑在松树上。又在三十米出挖了一个深深的陷阱,陷阱里面照样钉下木钉。她不是猎人,能不能猎到野猪就看运气了。做完陷阱,云殊摸了摸额头上的汗珠,抬头望了一眼升到头顶的明月。夜光如银色的瀑布般,洒落在皑皑白雪上。天时已备,就差地利人和了。
丑正时,靠在松树下眯眼的云殊听到了“轰隆”声。她立刻警惕起来,贴在雪地上,仔细聆听。
“小表哥,你听……”,密密麻麻的蹄踏声,越来越近。陆淮竖起脖子,朝云殊“吁”了一声。这是觅食归来的野猪群。两人快速爬到树上,等待野猪群经过。
云殊和陆淮趴在松树上,大气不敢呼。半炷香后,野猪群果真经过松树林了。成年野猪体型大,肥溜溜的。小野猪全身黄棕,身上有两三条黑纹,被大猪拥在中间。野猪群前后都是成年大型野猪,身上长满黑猪鬃,嘴巴翻卷且长,两根锋利的獠牙昭告它是深山里脾气暴躁,不好惹的王。
看着几百斤的野猪从眼前经过,云殊小心翼翼地咽口水。她会不会被野猪的獠牙刺死?眼看野猪群过了一半,云殊拿出陆阿翁上次射她的弹弓,瞄准一只野猪,射了过去,只射到野猪身上刚醒的毛,不痛不痒。一连射了几次,云殊都没能射到野猪的脑门上。最后一把,只剩几头零散的野猪断后时,云殊死死盯住一头野猪,就在千钧一刻,她手指一松,尖锐的石头穿过呼啸的寒风,直接射进野猪的眼睛里。野猪停在原地,怔了怔,慢慢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