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透。
洛珘领着白凌逸，同秦炳锐一道来到麦地，望不到边的麦地里已经有一群乡亲父老在弯腰割麦子。
面朝黄土背朝天。
张氏将早饭递给曾大叔，曾大叔三两口喝完粥，舔了舔嘴说了句:“今日的白米粥挺粘稠，看着像是精米，这挺贵吧？”
“都是白家姑娘给我们的，还有肉，你看，给你夹了一小碗。”
曾大叔看着一碗肉，人愣了会，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吃啥肉呀！
“叔，你吃，多吃肉才有力气干活。”
光是喝一碗粥就要干几个时辰，洛珘心底道不出的滋味。
现世里发明时空机械的周老头说过，人类社会是复杂的，可从古至今苦的都是农民，若是能将高科技带回改变过去，社会整体进步，或许人类生存的几率会大大提高。
科技改变命运，可当下，能吃饱饭都是个问题。
曾大叔在一众人的注视下，挑着最小的肉放入嘴里。
“爹，我们都吃过了，你快点吃吧。”
再不吃，曾家大小子的哈喇子快流出来了。
洛珘望了望这几十亩地，问道:“叔，你们这一亩地能收多少麦子？你和张婶一天能割多少麦子？”
“今年麦子长势算不错，可前两天下了场雨，恐怕会影响点收成。我和孩子娘，加上两个多少能帮点忙的孩子，一天也能收割个六七亩地。”
他顿了顿，继续说，“这两天若是不下雨还好，下雨的话我们晚上也要加紧收割，最近连着干了三四天没休息好，昨晚才睡了几个时辰。
我们给李员外家收的麦子是在下雨前，最好的一亩地恐怕能达到一石三斗（150斤左右），我们自家的若是能到一石多一斗（约130斤）也是谢天谢地。”
洛珘和秦炳锐双眼对视，一亩地才一百多斤，这是不敢想象的。
“姐，这个收成是多还是少呀？”白凌逸从小过惯荣华富贵养尊处优的生活，根本不懂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楚。
洛珘心头一算，与白凌逸一字一顿道:“平均一亩地收成按一石算，那二十亩地也不过是20石麦子。20石麦子最多磨成八成的白面，一升白面约10，那20石麦子磨成16石白面，16石白面是160斗，160斗便是1600升，这全部算成钱不过是，总共16两银子。而这个一升白面10的价钱还是中间加工后才能卖的价位，可不是百姓能卖得到的价位，若是再打个对折，16两只剩8两多些。
白凌逸，你怎么想？”
白凌逸听到这个数，人都怔呆了。
八两银子，还不够他去年十一岁生辰的时候，祖母送他一块端砚的十分之一的价格。
也不如母亲随手买的一个发簪，不够秦炳锐哥哥买的半匹高头大马的价格，却是一户五口之家一年的收成？
洛珘笑了笑，继续说道:“这还不包括农民要交的田税，以及其他杂税。若是赋税一成，那八两银子又得少个八钱，若是遇到不好的官家，多收个两成，你想想百姓到底有多难？”
秦炳锐看着白凌逸能挤出冷汗的脸，用袖子帮忙擦了擦，道:“姐，那我们去帮大叔的忙吧，争取今日全帮他收割完。”
曾大叔和张氏听着一愣一愣，他们像听天一样听完洛珘的算数，怎么还有人能简简单单问几句便能将他们一年的收成算了个七八成对，太厉害了。
听起来一年有十六两着实不错，若是今年收个两成税，也能留个十二两，省着点花也够一家老小吃两年了，可是每年来收麦子的给的价钱别说10一升，能给到3一升都不错了，这折上折再除去赋税，其实一年到头有个四两也是顶好了。
只是四两银子，完全不够一家老小吃穿一年。
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去租李员外家的地。
白凌逸见秦炳锐哥一股冲劲去帮忙收麦子，对着洛珘弱弱道:“姐，我也想去帮忙？”
“你会割麦子吗？”
洛珘之所以带他来，也是希望白凌逸能真正体会普通百姓的苦，比起这些毫无出头日的辛苦，白凌逸受过的挫会不会稍微平缓些？
至少，他还有外祖父家可以倚靠，还能通过科举读改变命运。
白凌逸摇摇头，洛珘笑道:“姐也不会，走，我们一起去跟着大叔学学，今日就在这里学会割麦子也好。”
“嗯！”
白凌逸自四岁开始便一直在沐州城最好的院上学，学院的夫子也说过，问民之疾苦，知民之情伪，乃真正为官之道。
他虽年纪尚小未懂其中真正意义，爹爹在世的时候亦是希望他能参加科举走向仕途。他以往以为，走向仕途不过是让家族更加兴旺，让家人可以拥有更好的庇护。
现在，他感到迷茫。
秦炳锐一学便会，手举镰刀割麦速度比曾大叔还要快。
待天越来越亮，太阳火辣辣照射大地，白凌逸才明白为何炳锐哥哥和洛珘姐姐会快得像两道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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