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宝深吸一口气,才轻轻推门而入。 “末将秦二宝拜见大人!!!” 秦二宝进屋没有抬头去看王琦,而是直接对着桌位置,屈膝跪了下去。 “王寿遇袭,是陈贞慧指示,现在此人被收押,”王琦的声音在秦二宝的身后响起,听声音,应当是站在那里:“那今晚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没有敢站起身子,秦二宝依旧跪着,额头贴在地面,身子也不敢转向,只回了四个字:“除恶务尽!” 半晌,王琦没有回话。 “大人,小的已经派人去查了,只要查出来任何蛛丝马迹,不论是王朝聘还是陈贞慧,亦或者其他什么人,必以儆效尤!” 秦二宝仍旧跪在那里,声音带着恳切:“请大人放心!” “二十天后,南京城第一届议会会议召开,我希望,到时候不会出现意外.”王琦的手在桌子上拍了拍,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若是再有宵小闹事,末将提头来见!”秦二宝跪在那里,向着桌子磕了三个头。 咚咚咚。 声音极重, 带着一丝粘稠之感。 很明显,额头已经被磕破了。 “好了,秦淮河,销金窟,少喝些花酒,唱曲儿归唱曲儿,不要沾染那些伶人官妓,我给你的那些商行的干股,可不是让你去秦淮河销金的,到时候你回到北京,如何向弟妹交待?”王琦阻止了秦二宝继续磕头,语气也变软了些。 听到王琦的话,秦二宝赶忙起身,这个时候才敢转过身面对王琦,躬身谄笑道:“琦哥儿,咱就是大老粗,光是听过什么秦淮河畔,什么风花雪月的,就想着去见识见识,现在想来,也没有什么意思.一点意思也没有!再也不去了,嘿嘿,可别和家中母老虎说.” “好了,去忙吧,”王琦摆了摆手,打发秦二宝离去。 待秦二宝离去,王琦负手立于窗前,望着明亮星空,眸中已经变成了绝对的冷漠。 今晚,南京城很多人睡不着了。 南京城原吏部给事中纪元之子,纪履昌涉嫌阻止刺杀案被抓。 原南京城守备营百户孙可望涉嫌偷取南京城坊地图,被皇城司抓获。 原镇远侯程希平与河运漕帮勾结,密谋大案,被守备衙门抓获。 一夜之间,整个南京城官场被掀了一个底掉。 原本已经渐渐平静下来的勋贵及世家,又开始处于忐忑中。 王琦被当街刺杀。 这就相当于告诉这位掌天下权柄的执政官——我们要不死不休了,你不赶尽杀绝,那就是你死。 而南京城的百姓自然乐的看热闹了。 这些勋贵世家,骑在老百姓头上几百年乃是上千年,早就应该被狠狠的摔在地上,将那些泥塑菩萨,将那些佛龛香炉,将那些 “看起来,执政大人,要大开杀戒了!” “早就应当如此了,除恶务尽是什么意思?要改朝换代,怎么可能和旧勋氏族还握手言欢呢?” “人头滚滚,才能震慑人心!” 华夏帝国元年,正月初五。 总兵大牢。 王朝聘已经被关押了数日,可以说与世隔绝,这几日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哗啦一声,铁链翻动声起。 坐在大牢角落里的王朝聘睁开眼睛,只见纪履昌被押着进了隔壁的房中。 “怎么回事?”王朝聘心头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站起来走到牢房门口,双手抓着铁窗,厉声问道:“宏远,你怎么被抓进来了?” 王琦竟然如此言而无信! 只诛首恶,为何要牵连其他人! 扑通一声,纪履昌摔在地上,一时间爬不起来。 只能喘着粗气:“昨日,除夕夜,有人当街袭杀王琦” “是你做的?”王朝聘一惊:“你糊涂啊,那王琦岂是能轻易动手的?若是事发,整个南京城都要陪葬!” “那孙可望想要南京城城防图,用于投奔乱民大军,我以此要挟让其帮助袭杀王琦!”纪履昌躺在那里,表情有些麻木了。 “王琦人呢?”王朝聘皱眉,只觉得不论是陈贞慧还是纪履昌,怎么都是这般的冲动? 一个想要当街刺杀王寿。 另外一个更加离谱,竟然想要除夕夜,袭杀王琦? 那可是当朝执政首席! “被逃脱了,”纪履昌仰面躺在地上:“今晚,很多人都被抓了,南京城那些士绅勋贵们,现在恐怕都是战战兢兢.” “那吉王殿下呢,有没有什么消息?”王朝聘突然想起什么,眸中生出一抹希冀。 只要吉王殿下能够顺利起兵,则天下有识之士必然云集! 时来天地皆同力, 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只要吉王殿下能扛过王琦的第一波同攻势 “吉王首战大败,已经率兵退守长沙城,我进来之前,”纪履昌的声音带着灰败,低沉,还有绝望:“卢象升已经率兵开始围困长沙了。” 完了。 听到这句话, 王朝聘闭上眼睛,只觉得天旋地转,大事休矣。 一夜之间,南京城风云变色。 很明显,除夕夜的刺杀,让议会一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明孝陵山脚下,三间屋舍,篱笆围墙。 此处是袁可立的结庐之所,他要在这里为大明太祖皇帝守陵,以度过余生。 但是今天,很明显的,天下事,看起来并不打算放过这位名垂天下的士大夫。 近百衣冠锦袍的男子,跪在袁可立的门前,想请其出山,以营救被皇城司关押之人。 “节寰先生,天下读人就要被王琦屠戮殆尽,请您出山,挽救天下吧!” “王琦不死,天下不净!” “天下读人,叩请先生出山!!!” 嘎吱一声,栅栏门被从里面打开,扎着冲天揪的童子从里面冒出脑袋,望着门外跪了一地的士子,怯生生道:“先生说,你等世家大族与王琦之间的事情,他不想管,也管不了,请回吧!” “小友,”跪在第一排首个位置的成国公朱纯臣之子朱云涕泪横流:“还请劳烦通报一声,现在天下事急,不能如此袖手旁观!” 朱云一开口,其身后众人皆是齐声痛哭。 好似天下将亡,全是忠贞。 童子眨了眨眼,糯糯道:“我再去禀告先生,请诸位稍等。” “公子,你说节寰先生会出山吗?” “无论如何,王琦那里,总会给袁可立一点面子,”朱云沉声道:“只要请动袁可立,家父还有诸位的亲族都能活命!” 正在众人说话时候,茅屋门再次打开。 一身素袍的袁可立站在那里,相比于上次和王琦见面,此次更为消瘦,更添悲悯。 “老夫已经说过了,余生不会再插手朝堂事,”袁可立面对众人,不能他们开口,便直接拒绝道:“你们回去吧。” “先生!”朱云咬了咬牙,脸色阴沉:“他王琦已经开始对朝堂之上诸公动手!你难道” “那是你们士绅豪族和王琦之间的争斗,和平民百姓,和天下黎民无关,”袁可立眉头微压:“近三百年的作威作福,至此,也该落下帷幕了。” “可是.让王琦的屠刀如此挥下,难保在收拾完我等豪族之后,不会将屠刀挥向百姓!”朱云双臂张开,异常悲愤:“先生你不是自诩前朝忠臣吗?我父亲朱纯臣也是前朝重臣,大明柱石,如今面临身死之事,难道你要见死不救吗?” “有因有果,此非我能挽救的,你们也太高看老夫了,”袁可立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去。 “吉王将死,天下最后的王族就要被王琦所屠戮,南京城的议会一旦创立,则两京十三省,天下将完全落入王琦的手中.袁先生,太祖皇帝,成祖皇帝,乃是神宗皇帝都在看着你就要如此袖手旁观吗?” 听到神宗朱翊钧的谥号,袁可立的身子明显微微顿了一下。 万历十七年,袁可立考中进士,自此进入大明官场,到天启三年,已经近三十五年。 他袁可立三十余年官场沉浮,受恩于皇帝,现如今,终于是有所感触。 “先生!!!” 朱云声嘶力竭。 “请先生搭救!!!” 朱云身后,是一众衙内官宦,哭天抢地的呼声。 背对众人,半晌之后,袁可立终于是无奈叹了一声:“老夫,终究是愧对神宗皇帝” 听道袁可立这句话,一众衙内和士绅便知道,有希望了! 应天府衙门,当袁可立的名帖递过来的时候,王琦正在湖边垂钓。 当心情烦闷的时候,王琦更习惯一个人。 垂钓,正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大人,袁可立的拜帖到了,”侍卫就站在不远处,向着王琦汇报。 手中的鱼竿微微一动,好似鱼儿上钩,王琦却没有立刻拉杆,而是任由鱼儿在水中一下下的拉扯着饵料。 半晌之后,等上钩的鱼儿终于精疲力竭,反抗和撕扯的力道渐渐弱了下去,王琦才猛地将手中的鱼竿一抬。 水波潋滟,锦鲤跃出水面带出的浪花,在空中都显出一道道美丽的波纹。 王琦将锦鲤握在手中,熟练的去掉鱼钩,而后再次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