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旎木木地回过身,抬起一只手掩着额头,以一秒八百个假动作来显得自己很忙。 霍司臣走近,落座离她不远不近的左手边,隔了大约一个半人的距离。 她拿手机胡乱敲着屏幕,不由得暗暗腹诽,时间管理大师真是每次卡点都能卡得恰到好处,他听见了会不会觉得她是台中央空调,对谁都说漂亮话? 不过转念一想,让他受点挫怎么了?虽然向霍阎王展示一腔爱意重要,但程念也说了要流通啊,得让他也动心起念才行。 那就不能一直顺着他,得偶尔给他点打击,让他反思,让他困惑,让他辗转反侧。 所以刚才那话他听就听了,她没什么可值得心虚的。 苗廷端起酒杯:“司臣,来晚了,可得罚一杯。” 霍司臣淡淡地掀眸看了苗廷一眼,并不举杯,腕间泛红的那只手搭着桌沿,指节轻敲,不咸不淡说起:“并非刻意来迟,只是路上遇见只猫,挠了人,转眼跟别人示好。” 江旎:…… 明涵,这是明涵吧? 她抿了一口酒,勾起唇角:“或许是你方式不对呢?猫记仇,下次当心哟~” 霍司臣看过来,两人目光相对,无话,江旎总感觉有滋滋电流声,配上某游戏里某角色的经典台词:“十万伏特!” 苗廷若有所思地垂了垂头,笑道:“说起来还要感谢江小姐,原本司臣忙,不定有时间赏脸,去电影小镇的时候碰见江小姐,想着司臣的合作伙伴,就是我的合作伙伴,临时多请一位,跟司臣说过后,人倒过来了。” 江旎稍有愣怔,是说了她来,霍司臣才来的?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可要骄傲了。 霍司臣云淡风轻:“我原本也并未拒绝。” 江旎:…… 他是懂泼人冷水的。 苗廷:“江小姐接下来有什么具体行程?君朗的设施都是我负责,需要的话……” 问的是江旎,看的却是霍司臣,说了不谈公事,话里话外明摆着强占一地,不甘退场。 再平白受禄不是什么好事,江旎正欲婉拒,霍司臣话在前头:“唐颂的合作方只有君朗,有什么问题,向君朗反映即可。” 苗廷捏着杯子的手一阵红一阵白,沉吟片刻,招呼着桌上陆续上齐的菜:“来来来动筷,这家的菜式一绝。” 这真是合作方吗?江旎隐约嗅到些生意场上的较劲意味。 苗廷吩咐侍应生把甜口菜摆在江旎面前,笑说:“江小姐和我妹妹苗靓差不多年纪,小姑娘们都爱吃甜,阿靓还跟我提起过你呢,说是在君朗见过。” “是有这么一面之缘,苗总有心了。”江旎面上道谢,心下恍然,果然是苗靓的哥哥。 突然觉得这饭局上空的硝烟元素又多了一味,原来不仅为公事,还为家事。 她知情识趣地不多话,随便夹了两筷子,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霍司臣。 他用餐慢条斯理,像极了名媛公子们从小上的礼仪课范本,但又毫无端着的痕迹,自然得仿佛他打娘胎出来就那么吃饭。 江旎蓦地想到程念说他家庭不睦,一副高门贵家对孩子从小严苛要求的画面浮现眼前。 随即轻微地摇了摇脑袋把思绪晃出去,演戏就演戏,动哪门子恻隐之心?心疼自己还来不及呢,明明昨天才被这个阎王带到千米高空威胁过。 海风微凉,饭毕,苗廷再次试探:“江小姐喝了酒,需要送吗?” 江旎了然,大概是看她和霍司臣来的时候不曾一道,所以才这样问。 她忍不住短暂观察了下霍司臣,捕捉到他眼底极细微又转瞬即逝的不耐烦。 江旎笑着礼貌拒绝:“不用麻烦苗总,我跟霍总回去。” 苗廷也不再多说什么,送他们到楼下,看两人上了车。 坐进车里,他就在身旁,江旎把头别向另一边,梳理这天所见所闻。 苗廷一直在强调和君朗的合作关系,但霍司臣显然没当回事,如果真合作密切的话,他何以拦着苗廷跟她接触的动向? 难不成还指望这阎王是在拈酸吗? 正想着,猝然又感觉身侧飕飕地有点发凉。 她扭头,撞进他目光。 霍司臣正好整以暇地对她眼露几分打量,如果她没眼花,或许他还向她这侧稍稍倾身了几度? 怎么感觉像看穿她心思一样,江旎莫名心虚,好死不死,小陈特别有眼力价,前后座挡板适时升起。 这一升,升得她满头问号。 <
r> 这是干什么?! 小陈想多了还是她想少了? 江旎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这时候很难不想到看过的各种废料。 拜托,她也只是演戏,别来真的啊!还没有到为艺术献身的地步呢! 他此时没戴眼镜,那双眼瞳和她梦里梦到的一样,现实里冲击感远比梦中强烈,像世界尽头暗夜里一泓冷泉,投石一颗漾起层层波澜。 江旎吞了吞口水,下一秒,听见他声音冷而沉:“你和苗氏什么关系?” ? 心当即凉了半截。 好你个狗男人,怀疑我卧底? 思维短暂而快速地回溯,苗廷和霍司臣是合作中掺杂对手的关系,还有点私事恩怨,这次出行,刚到平港,第二天就赶上苗廷来此,偏偏和她撞见,还临时拉她入局…… 所以霍司臣觉得她是有意为之,向苗廷透风? 顺理成章地,他赶来这个饭局也只是想观察个究竟,并不是什么因为她在,说合作方只有君朗是防止她和苗廷通气,不想苗廷送她也是同样缘由。 坐过山车都没这么起伏。 江旎反问:“这就是霍总对合作方的信任度吗?” 她双臂一抱:“你想要查,完全可以查得到,轻轻松松就能知道我和你合作之前与苗氏的交集,踪迹,何必还来问我?” 霍司臣坐正身子,不紧不慢地转了转腕表:“在给你机会。” “你……”江旎心里的火达到一个点,敲了敲隔板叫小陈司机:“麻烦停下车,我自己回去。” 隔板降下,车却没停。 霍司臣看向另一侧车窗外,不疾不徐开口:“这里远离城区,你要想去龙宫一夜游,我不留你。” 江旎的那股子火到最高点,然后泄了气。 能屈能伸,能屈能伸。 她对小陈司机说声打扰,车继续行路。 * 到了酒店坐电梯上去,江旎简单道声晚安,噔噔噔迈着步伐进了自己房间。 里面灯火通明,小安整理好了今日份工作汇总,拿给她看。 接手后,江旎蓦地想起合同里说了每日汇总也要及时分享给甲方一份。 以前的投资方都是出了钱就撂挑子不管的,只负责坐吃最后的收益;君朗这么财大气粗,不懂为什么还这么细节,不过反推一下,也可能正是人家精细,才驶得百年船。 江旎确认好后邮箱发了周瑾一份,不料没几分钟,对方就回过来,称有问题,还需改。 江旎只好和小安又坐在电脑前从头到尾改了一遍,再发,再改,还是不行。 折腾得有点晚,江旎让小安先去睡,她要亲自去问一问,究竟有什么问题。 小安有点担心:“这会快十一点了,旎姐你要不明天再去?大晚上的,霍总那套房还是他一个人在住……” 江旎捏着门把冷笑:“他敢做亏心事,就别怕我夜半敲门,多个人我还不乐意敲呢,我就是要深夜上门震一震他。” 小安心悦诚服,她是不敢跟那位霍总多说一个字的,果然能当老板就是不一样。 江旎拿着资料气昂昂地出了门,看到霍司臣房门口的时候脚步戛然而止。 那里站了俩她眼熟的一线女星,霍司臣就在中间。 她没忍住,嘴张得比猪猪侠表情包都大,果然深藏不露,他居然是这种人? 就说名利场连空气都没一片是干净的。 江旎直呼后悔,大晚上的居然上赶着撞见这种p她拔腿就走,转身往自己房进,听见远处霍司臣清清冷冷的嗓音: “江旎,过来。” 她像电子人偶突然被扣了电池一样僵在原地。 怎么?喊我过去干什么?我也是你们p一环吗? 江旎讪笑着转过身:“我就不必了吧……” 话没说完,去看见俩女星跟霍司臣欠了欠身,像是表达抱歉,然后径直上了电梯离开。 而霍司臣形散意懒手抄兜,还站在那里,目光凉凉地看着这边。 ……看来是非过去不可了。 她捏着资料走过去,笑嘻嘻问:“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霍司臣垂落目光看过来,眼中有些莫名其妙:“打扰什么?” 江旎一时语塞,这让她摊开了讲?这是可以说的吗? 没等她回答,他漠然道:“打扰苗廷买通工作人员,复制顶套电梯
卡给我塞女人?” 玩这么刺激? 江旎瓮声瓮气:“那君朗这员工建设也不怎么样嘛。” 霍司臣语气平淡:“人心本来就是最难把控的东西。” 江旎微怔,相处这么些时间,很少听他讲主观想法类的话。 “你来找我做什么?”他问。 江旎:“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吗?” 霍司臣:“最开始出门,不是来找我?” 江旎顿了顿,如果没有刚才看见的那一幕还好,但是有了,现在再单独找他修资料,总感觉不太好,像大晚上两个三个女人轮番往人房里冲锋陷阵,把她搞得像和前两位同一定义。 她笑得明艳:“因为我隔着门看到她们找你了。” 霍司臣轻微抬眉,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江旎进入演戏模式:“我吃醋了。” 这话落地,时间似乎短暂地静止了一瞬,她看见霍司臣眉眼间闪过一抹讥诮,同时很小地,向她走近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