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的眼睛如他所料扫过他,但是却是完全陌生的眼神,没有半点迟疑,便又玩起来了。
事实上,慕言确实已经不太记得他了。他只觉得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之前好像见过,但又完全没有印象。他这边又玩得开心,便没细想,又玩去了。
江言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在倒流,他感觉现在好冷,尽管穿了衣服,也还是冷。心也刹那的平静了,他就呆呆地看着他,也不怕那些爆竹声了,看着慕言,看着他这个人。
他不记得他了。
是了,他忘记了,阳光再烈,再盛,普照万物,仍会有阴影,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它们在光的背面。
光影光影,光和影子,本就相伴而生。
他转身慢慢地往回走,他知道这很正常,他和慕言其实并不是很熟,他对他也并不是很了解。
但,但他是他的第一个朋友啊,第一个主动帮了他忙的人。
他觉得或许,他对于慕言而言,可能他就是慕言因为同情心而善意帮助的人而已,或许他之前也这样帮过其他人…所以他也没什么重要与特别的。
嗯,对,就是这样。但他还是好委屈,眼泪又如当年在那漆黑的巷子里那般,渐渐地爬满了眼眶,流满脸。
他也不知道他哭什么……
走到家的时候,他眼眶里已经没有泪了。但脸上还有湿的泪痕,冷风一刮刺得深疼。
他赶紧跑回家去,打开门,空荡荡的。
门外万家灯火,嬉笑打闹,好不热闹;而门内,什么都没有,灯也没开,只有一个已经冷透了的饭菜。暖气也没有,好冷啊。哪哪都冷。
他缓缓地走进去,仿佛累极了。关了门,拿了一下碗,复又放下,他现在压根就不想吃饭,没胃口。
他觉得浑身无力,只想休息。他往自己屋里走,关了门,世界都安静了。
他爸妈也没回来,他们普遍不在这个家里。这里在他们看来应该不是他们的家,而他应该也不算他们的孩子,恐怕已经把他给忘了吧。他的母亲每天只记得要求自己练琴,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教过他,之后便给他请了严厉的老师,高强度的训练,把自己一个人扔在这里。
他就像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属于他自己的家,他的家人。也没有人会关心他。
就算他现在去死,也没人知道吧。不,知道了又怎么样,也没人在乎。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呢?活了不是跟没活一样吗?
他感觉他越来越偏执,就像之前小时候一样,那种感觉又来了。其实之前因为有慕言的出现,在慕言离开后的那两年他都在尽量的认真生活,因为心里充满了希望渴望再次见到他,可现在……他突然觉得没意思。
他记得之前他拿起过刀,他试着去划自己的左手,刀贴着肌肤慢慢划过,他现在都记得那种感觉,刀彻骨的冷。
但是最后又下不了手,他不敢,他怕疼。
于是现在他走上了屋顶,这栋楼有五层,他也不知道他爸妈的这栋楼做得那么高干嘛,方便自己跳楼吗?
他跳下去,应该会死。对,会死、会死、会死……死了就好了……
他坐在楼顶上,看着下面,是那样的高,他有些恐惧地发抖。
陆地上车行人往,到处张灯结彩,都是喜庆的红色。
他也看不太清楚他们的表情,他又哭了,眼泪沿脸颊留下,他们好开心啊,下面好热闹啊,好好啊。
他坐在围栏上,腿都伸在外面。其实只要他张开双手,往前一倾,就行了,伤心就都没了。
但他只是哭着,越来越大声,他再也不怕别人听到了。
他把所有的委屈都哭了出来。
其实有的时候江言又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太矫情了,毕竟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物质条件已经胜过了很多人,看了很多,体会了很多思想的碰撞,就越能明白自己的处境,越能看到人生的荒芜,一眼望到头,有的时候真的很迷茫。
我们总是执着于意义与价值,但人生或许本无意。
忽然间,“嘭”的一声,把江言吓得一哆嗦。烟花在空中炸开了声,朵朵烟花在空中绽放,五颜六色,炫烂至极。
刹那间,天空美丽极了。绚丽的光影照在他身上。
渐渐地烟花多了起来,这边一朵,那边一束。许多烟花都放了出来。各种颜色的都有,各种花样的也有。
他抬头愣愣地看着,原来烟花竟这样漂亮吗?他之前从未注意过,他怕烟花的响声,所以从未抬头去看看这烟花,看看它是如此得美丽。
他往下看,看见了一辆车子驶来,好像是…他父亲的车子!后面还跟着一辆车子。不一会儿,就证实了江言的猜测是正确的。
因为他的父亲从车子上缓缓走了下来,一起下来的,还有另外一个江言不认识的女人,奇怪的是,他觉得这个女人的眼睛好像他的母亲,跟他一样都是桃花眼。
她亲热地挽着父亲的胳膊。而母亲从后面一辆车子上下来,神情冷淡,没有什么表示。
江言的脑子里嗡嗡响,怎么办…?他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嘛了?是继续跳下去吗?还是怎样…?
他现在脑中一片混乱,犹豫不决。心砰砰跳,抓着栏杆的手都在发抖,像是一个做错坏事的人一样,充满心虚与害怕。
现在是冬天,虽然周围很是热闹,但风仍在呼呼地刮着,他迟钝的感觉到了冷,便将手伸进了口袋里。
然后他感觉到,口袋里还有什么东西,像纸一样,他把它拿了出来,发现是大白兔奶糖的包装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