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光年站在a城男子监狱的门口,看着沉重的铁门慢慢地打开,一个逼仄令人窒息的世界展现在他眼前。
高耸的围墙还有围墙上狰狞的铁丝网禁锢住了人的自由,这是他们犯罪获得的代价,可是他们中的每个人真的都是罪有应得的吗?
尹光年恍惚了一下,然后走了进去。
这两个月发生了太多在他预料之外的事情,作为始作俑者之一,他每晚都在接受道德的鞭挞,所以他今天必须来问问,哪怕他完全没有立场出现在他面前。
梁起风,他的恩人,pv一战爆仓而巨亏,公司倒闭之后他并没有反思自己交易失败的原因,反而非法借贷五千万入市爆炒pta,希望能在pta中挽回巨额亏损,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二次爆仓,他最终倾家荡产,还被愤怒的债主送进了监狱。
尹光年自觉难辞其咎,作为pv一战里的幕后操盘手,是他令梁起风逐渐疯狂,直至坠入深渊。
他本应该报答他当年资助他上大学的恩情,不想,最后却一手毁灭了他。
事情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呢?
尹光年的人生从未如此刻这般困惑内疚。
他跟在狱警后面,感受着监狱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这里终年不见太阳,住在这里的囚犯们,已经被剥夺享受自由和阳光的权利。
他的心情愈加沉重。
本以为梁起风会拒绝见面,没想到他答应了,尹光年在接见室的玻璃后面坐了几分钟,心情竟然有几分紧张,不安地换了个坐姿,刚抬起眼睛,就见到穿着蓝色囚服带着手铐的梁起风被狱警带了进来,他神色一慌,马上站了起来。
玻璃后面的梁起风潦倒消瘦,这个几乎风光了一辈子的老人,仿佛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满头斑驳的白发,还有苍老病态的脸都说明他在监狱里过的不好,他快七十岁了,本该子孙环绕膝下颐养天年的年纪,他却要在冰冷的牢房里度过,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挨到出狱的那一天。
尹光年担忧地看着玻璃后瘦到颧骨突出的老人,他的状态很不好。
梁起风并没有对他流露出敌意,反而像对待一个小辈一样温和地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然后拿起了话筒。
尹光年不安地拿起了话筒,对上老人磊落清亮的目光,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很多事情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一笔勾销。
倒是梁起风先开口,他的笑容很慈祥:“我猜的没错,年轻人,我知道你会来。”
尹光年完全无法将眼前一脸睿智的老人和期货市场上叱咤一辈子却在最后冲动得像个毛头小子的梁起风联想起来,他还是不相信外头的传言,这个聪明了一辈子的老头子在最后关头走火入魔了。
他皱着眉说:“您欠我一个解释。”
“哦?”梁起风扬了扬眉,“说说看。”
尹光年看着他的眼睛,“我相信人一生都会犯一次大错,聪明如您,也不能幸免,但梁起风之所以是梁起风,是因为同样的错误,他不会犯第二次。”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梁起风一直是微微笑着的,眼神带着一丝鼓励。
尹光年干脆一吐为快:“您做了一辈子期货,我知道您有自己的一套交易系统,并且严格遵守。我的属下对您的交易历史做过研究,跌到止损位的时候您从不留恋,并且您也不是风险偏好者,过去的每次交易,您都非常谨慎,仓位从不超过半成。”
“我对您的历史交易行为做过好几次模型推算,我认定就算我投机取巧选择在pv上下手,我也无法赢您。我最乐观的估计,也是与您打个平手。我最初的打算,也只是与您打个平手。”他坦率承认自己的预测失误。
梁起风对此完全不以为然:“这点你错了,市场如战场,从来都是成王败寇,没有打平一说。”
“您说得对,但这一次,您没有敬畏市场,我胜之不武,请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尹光年咄咄逼人起来,梁起风还是没有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梁起风握着话筒沉默了一会,然后他莫名地笑了,这个笑容有点苦有点涩:“你问我为什么?怎么说呢,在我决定在pv上与黄征德决一死战的前一天,医生告诉我,我顶多只能再活六个月。”
“肺癌。”梁起风平静地道出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