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听到蒸饼二字,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年少时父亲客死异乡,母子二人相依为命。
因时事多艰,母亲不得已带着儿子奔往复阳,投靠娘家。
朱佑外祖复阳刘氏系出长沙王刘发,和北迁南阳白水乡的舂陵侯同宗同祖。
在北去路上母子二人得了舂陵刘氏接济,是以朱佑自小便和刘秀兄弟俩相识。
兄长刘演刘伯升生性豪爽,因此三人情投意合,时常往来看顾,血脉虽薄如水却亲似兄弟。
今年春早,刘秀不知怎地死活要来长安求学,央求大哥伯升一同前往。
刘演当年和族弟刘嘉曾一起游学长安,虽然有心陪三弟走上一遭,却舍不得一众门客兄弟,便找些理由搪塞了。
刘秀无奈只得收拾行囊,喝了大哥的饯行酒,拜了祖神,一人轻车简从伙同几个同乡踽踽而行,奔赴长安。
但因大哥喜欢的是呼朋唤友,刘氏一族在舂陵虽然高门大户,但他这一枝系却落寞许久。
家中父亲早逝,幼年时全靠叔父刘良独自支撑。
等兄弟二人渐渐长大之后,家境虽则宽裕了些,但也奈不住大哥胡乱挥霍。
刘秀此去长安,囊中资财便有些萧索。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来到长安投入太学才过两个月,刚有了秋气。
刘秀却水土不服起来,闹了个一病不起,随身的盘费都被用来延医问药。
看着叔日渐昏沉,朱佑顾念往日情分,靠着厮混太学两年的人情各处借了些银钱,又得常满仓奖学之粟才堪堪支撑。
但刘秀疾症顽固耗费甚巨,自己又是复阳刘氏外家,平日也只够一人潇洒,身边再无余资。
不得已朱佑只得放下身段,来到太学会市替人搬运简。抽空去到长安集市干些苦力维持生活。
朱佑靠着年轻力壮自食其力,但所得之数填了汤药费,也只够两人每天粗茶淡饭,时常才能裹腹。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
今日太学会市上,不知怎的,人员萧疏的紧。学子们也只顾谈玄说道,论筐买换简的一个也没遇上。
朱佑无奈只得赶往长安市集,又不知是触了哪路霉头,寻摸半晌只寻到一桩活计。挣了几个大钱,买了两个蒸饼。
朱佑正自踌躇是不是再碰碰运气,说不得会有大买卖,却迎面撞见市集上闲逛的疆华。
这货平日里装腔圆滑,前日问他借些汤药钱,场面话说了许多,最后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不过人虽然圆滑世故了些,却也不是小人。
朱佑索性将蒸饼拿出一个托他带回,交与刘秀。
自己则吃了另一个,继续在集市上徘徊,一直到了日过中天却才转回。
如今站在床首听得刘叔虚声弱气的讨要蒸饼,朱佑虎躯一震。
顺手摸进口袋将剩下的几个大钱捏了捏,看了一眼刘秀。
“午时已过,要吃蒸饼也没处买去。看你脸上气色比前些日好上许多,眼下又有了胃口,这寒疾怕是见好。”
“且宁耐些时辰,等天晚我多买几个蒸饼,再买些菜蔬,喝些热汤。赶明日去宋医工处讨副药剂。等你将养几日,待陈苛去了好作区处。”
此刻已是未时,太学地处长安城西南六七里处,市集又在城北,饶是朱佑脚力快也走了小半个时辰。
他看刘秀病症有了起色心里舒下一口气。
这些日子的劳苦总算没有白费,刘伯升处也好作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