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临海公商议的结果。届时临海公为首辅,吕德、胡大昌、马守疆为内阁。放心,他们都是支持殿下登基的人。”
陈程最后总结说。
赵禔坐得端端正正,像一个雕塑,问:“那老师你呢?”
陈程低声说:“我去抗元。这一次,元国集合了全国兵势,志在必得,我必须去。”
赵禔点头,声音淡淡的:“老师觉得我喜欢当女皇帝吗?”
陈程与之对视,说:“那殿下觉得我喜欢打仗吗?”还没有登基,只能叫殿下。
赵禔的脸稍稍鲜活了一点,说:“是,你不喜欢打仗。你喜欢什么事都不做,喜欢折腾你自己说不清该怎么做的可乐,喜欢……”
说到这里,她忽然脸一红,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陈程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装作没有发现赵禔的表现,心中却在腹诽。这公主,莫不是在讥讽他好色吧?
上次与李莫愁的婚礼,赵禔和曲非烟背后嘲笑他,他可是听到了的。
赵禔强行把话题拉回正轨:“我明白了,因为你能打败元国。所以为国为民,你不能不去打仗。那我就为了天下苍生,当好一个皇帝吧。”
说罢,两个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陈程说:“你会是宋国最好的皇帝。”
赵禔轻叹一声:“老师啊,你对我们赵家的人,可没什么好感啊。”
说完,她认真地看着陈程,想要等待陈程的回答。
陈程清清嗓子,刚要开口。
赵禔立刻打断了他:“这次,我赵氏血脉,惨遭不测,我要将丁大全凌迟处死。陈大方腰斩。”
陈程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目。
赵禔说:“我知道,老师准备搞的是,君主立宪。你要用内阁来分皇帝的权力,不让皇帝一个人生杀予夺。不过,我为赵家报仇,让我任性一次,好吗?”
陈程颦眉说:“殿下……”
赵禔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但坚决地打断了他:“老师,你什么都不许说。临海公不知道的事,我也不想知道。”
陈程眉头一扬,看向赵禔。这果然是自己的好学生,自己的诸多算计,逃不开她的眼睛。骗过了衮衮诸公,骗不了她。
陈程有想过赵禔的感受,那就是赵禔不会太受伤。因为他没有害过赵昀,赵昀是自己病死的。而其余赵家人,欺负赵禔还来不及,哪个对她又有恩了。
但真被赵禔直接看穿了,陈程又有些纠结了。赵禔会不会疑心他害了赵昀。
并不是赵昀卖国不可恶,可毕竟是赵禔的生父啊。
他半张开嘴,踌躇了一阵,才说:“先帝他……”
赵禔颔首:“老师,我母妃的画像又快掉色了,你再替我描摹一幅吧。”
“好。”陈程点头。
“王伴伴,去将画和纸笔取来。”
王春元躬身退出,赵禔说:“母妃去世的时候,全天下只有老师给我画素描,给我做蛋糕,陪我练八体拳。我永远都记得,我也永远知道,老师不会让我难过的。我都信。不过,我也不想老师提起了。”
陈程微微一笑,恰如第一次见到赵禔。
他对赵禔,并没有伴君如伴虎的畏惧。但是他仍然害怕,他害怕他这么酷烈的手段,会伤到赵禔。
他也知道,其实并不是他做得太完美,所以赵禔无所谓。那些人毕竟都是她的亲族啊。赵禔之所以放过,单纯是因为赵禔想要维系大家的关系。
转眼间,王春元回来了,赵禔说:“老师,你能给我也画一副吗?我都15岁了。”
“好。”
赵禔终于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既然有这么长时间,那不若老师再给讲讲我该怎么当好这个皇帝吧。”
陈程一面画,一面讲。
赵禔为了保持姿态,一动不动,但其实听得很认真。
最后,她说:“老师,我登基以后,第一件事给岳武穆平反。”
“第二件事,在岳飞墓前,铸造秦桧的跪像。老师,你说的嘛,绝不放过一个卖国贼。”
陈程手差点一抖,猛然抬头望向赵禔。赵禔四十五度斜上望天,全身僵直,轻声说:“我知道,你想做,是吗?”
陈程低下头,看着画板,久久没有说话。
赵禔说:“母妃临死前,告诉我,她愿意捧他,只是希望他能护佑我。可显然,他从不在乎我。唉,这大约就是民间说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
说完,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陈程轻勾笔尖,在纸面上落下一个笑颜。
王春元今天第一次觉得,自己听懂大家在讨论什么。他全身都渗出一丝寒意。他只祈求殿下和陈大人,都不会认为他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