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云抬起沉甸甸的眼睑。
入目所见是陌生的天板,阴暗潮湿,唯有一缕月光自墙上的孔洞照射进来。
周遭是不知何处传来的呼噜声,痛苦的呻吟声,低低的自语声,嘈嘈切切,如坠幽冥。
这是何处?
我不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吗?
陆景云轻轻抬手,借着月色,他能看见五根骨节分明的手指,白皙修长,莹然如玉。
这是我的手吗?
没有烧伤,没有疤痕,没有绷带。仿佛是参与救火之前的自己。
一段段记忆从脑海深处涌出,犹如跳带的影像般闪烁。
大乾,陆氏,砚台案,天牢……
原来如此。
他是陆景云,大乾朝礼部尚之子。
时值乾帝年俞古稀,或是大限将至,忽而开始沉迷起长生修道,疏于国事不说,还弄得朝廷一片乌烟瘴气。
陆景云的老爹又是个为官忠廉刚正的,自是见不得皇上如此荒唐行事,屡屡劝谏无果,便集结了一批臣在太清宫前长跪不起。
只可惜晚年的皇帝素来圣心难测,陆父此举非但没有让乾帝回心转意,反而勃然大怒,下令将所有参与死谏的官员一并抓了,以不臣罪处。
为首的陆父被斩。
连累陆氏一块被抄了家。
家中女眷充入教坊司,男丁不是发配边疆就是削为奴籍,而他作为罪臣嫡后,便是被关入天牢的下场。
这场臣子与君主的纷争,被朝野以“砚台案”代称。
陆景云浏览完自身记忆,心中了然,自己这怕是穿越了。
这里是名为“大乾”的王朝国度,而非前世的地球。
“玄门…妖魔…大道。”他从前身二十年来的记忆中,找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东西。
这个世界,似乎还是个有仙魔之说的。
与地球不同,此界的仙魔传说并非杜撰假想,而是确实存在。
朝游北海,暮宿苍梧。斩妖除魔,独步青冥之上。
这些都不是虚妄。
大乾境内素有妖魔盘踞,亦有玄门道脉与之对峙。
而大乾第一大玄门势力,便是唤作“纯阳宫”的宗门。其宫主修为精深,兼挂国师之名。
老皇帝修道长生的期望,也是从此而来。
当然,此方天下的幼儿都知道,垂垂老矣气血衰颓的皇帝,修道几乎毫无希望,长生更是空中楼阁。即便其如此执着,也不过自欺欺人畏惧生死的挣扎罢了。
“这个世界太过危险和瑰丽。”陆景云喃喃“不过,活着已是最大的幸事。”
自从前世那场大火以来,自己重伤卧床,每日与药膏消毒水为伴,看似活着,其实也和死了无异。
而如今重获新生,虽然身处囹圄,却也比前者自在太多太多。
“为今之计,只有在天牢好好活下去,以待否极泰来的一天。”
陆景云定了定心神,梳理了一番思绪后,合眼入睡。
……
再次醒来时,已是数个时辰之后。
天牢昏聩不知天时,每日狱卒例行晨巡,便当是早上了。
“放饭了,放饭了啊。”狱卒摇晃着手中的粥桶,一勺一勺,舀在囚室小口的碗碟中。
“这位爷,多盛一些,这点不够吃啊。”陆景云对门的犯人是个蓬头垢面的老头,扒拉在囚门上,两眼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