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招发誓,自己从未这样失态过。
在看清男人面孔的瞬间她便直接被吓醒,意识到自己正处在卧房时,她下意识地扯过被子,将自己全身裹紧。
半晌之后,她悄悄掀开一个被角,坐在**将自己从头至脚打量了一番,发现自己上下衣物皆完好无损时,才轻拍着胸脯试图平复呼吸。
根本平复不了,心脏快到要蹦出胸口,脸上的红晕迟迟无法褪去。
灭顶的羞愤将她席卷,她泄气般地捂住自己的额头,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她处在二八年纪时很少会有那些恼人的少女情怀,山外流行的话本都是些春闺怅惘的故事,看着于修行无益,倒不如多背几本剑谱来得实在。没想到她却在年近九十的年纪,像开了情窍一般,在梦里被勾得心神**漾。
梦酣春透就算了,可怕的是做梦的对象。
太禽兽不如了,梦里那张脸,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是——
贺兰宵呢?
对于昨晚的记忆,她只停留在自己倒在院子里的那一刻,后面发生的事情都有些恍惚。甘华师姐似乎来过,给她渡了不少灵气,还喂了一颗极其珍贵的凝魂丹。
凝魂丹是滋养神魂的灵药,由玄机堂掌门亲自炼成,一年也就炼那么五颗。甘华师姐每年都会花重金购入一颗给樱招当生辰礼,以助她稳固神魂。现下应是见她情况危急,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死马当活马医了。
那师姐是何时走的呢?
还有,贺兰宵,昨晚……一直在哪里?
清晨的北垚峰有各种鸟雀在啁啾,朝阳轻纱一般透过窗纸照进来,看来今日会是个响晴天。她散出神识搜寻了一圈,整座北垚峰一切正常,草木有序苏醒,傀儡们也开始陆续上工。
而贺兰宵正在房外凝神打坐,气息均匀,似乎已入定多时。
没有人捣鬼,是她自己,无端地妄起非想。
梦中的场景实在光怪陆离,那棵亘惯天地的巨树,一看便知绝非凡世之物。观其形态,倒有些像神话传说当中提到过的那棵连接三界的扶桑树。不过那等上古之物,谁也没见过,谁也无法下定论。
不过,眼下的问题并不是这个。
樱招揉了揉额角,只觉得梦中那股令人心悸的感觉仍然攀附在她的四肢百骸,罪恶的蚕丝将她紧缚,她闭上眼,双腿盘起,试图用清心咒让自己恢复正常。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了规整的叩门声。
是贺兰宵,他做完早课后,跑来向她问安。
樱招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衣裙,绕过屏风,在屋中端坐好,才出声让他进来。
雪清劲瘦的一道身影自门缝中显现,清凌凌的朝阳随着少年一起踏入房间,带着崖顶干燥的松风一同逼近,樱招又闻到了他身上微微甘甜的冷桃味。
少年自踏入房门之后,便一直没看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是樱招先开口:“我昨夜是什么情况?”
“师父昨夜因为追魂印发作,晕在了院中,弟子斗胆通知了甘华长老,才堪堪将情况稳住……”他垂着脑袋,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脖颈。
至于她是如何进到房间,又是谁在她床榻边守了一夜,还有,那道差点被打破的界限与她决堤般的泪水,全被他哽在了喉头,只字未提。
也许会一直烂在肚子里。
樱招轻吁一口气,原来师姐的确来过。
“师父,现在感觉如何?身体利索了吗?”贺兰宵终于看向她,面容平静,语带关切。
樱招以为清心咒好歹能起几分作用,然一对上贺兰宵的目光,她便又想起梦中那张脸,慌乱之下倒没察觉到梦中的贺兰宵其实要比现在年长几岁。
“无事。”她心乱到完全无法看他,面上却装得肃然,“你既已目睹,为师也不瞒你,这追魂印时有发作,一发作便是这样,痛至昏厥。你作为我唯一的弟子,又有这般根骨,今后更需坚定道心……”
她这样信口胡诹时,尚能克制住自己不要想太多。
毕竟梦里的一切场景皆与贺兰宵无关,她告诉自己,这一切只不过她的妄念。不知从何而起,但必然会消。
可不知为何,她竟蓦地想起了梦中的那个男子用满是血腥味的身躯将她揽进怀中的场景。
一丝克制不住的杀意浮现在心头,正如弟子遴选当日,她毫不犹豫地对着贺兰宵拔剑一般,此时她看着他,竟本能地想要杀了他!
“师父,弟子明白,弟子今后必定会一心向道,不让师父失望。”
贺兰宵细细地回话,他总是这样,不管樱招说什么,都会给予回应,尽职尽责地恪守着弟子的本分。
话音刚落,便听见樱招从牙缝当中挤出一声——“滚!”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震惊地抬头看向樱招,却见樱招一手捂住脑袋,另一只手对着门口一拂。不容抵抗的灵力从掌心激**而出,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被那道灵气卷住身子,一把推出了房间。
两道木门在他面前重重地合拢,力道大得像是压制着巨大的怒意。
“师父!”他不明所以,急急走上前去轻拍着门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樱招脑子一片混乱,灵气在气海中乱窜,浪潮一般几乎要冲**体。她强行压制住体内躁动不安的杀意,几乎是从齿缝中蹦出几个字:“别烦我!滚!”
她害怕,怕他要是再待下去,自己真的会一时失手,将他斩于剑下。
门外的贺兰宵被她吼得浑身一颤,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盘腿坐在门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