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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神锢 (第2/5页)

安弃摇摇头:“你这么说话真让人伤心。和登云会作对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别人不需要,你需要,”季幽然回答,“你这种胆小如鼠见风使舵遇到点事情跑得比风还快的家伙,怎么会有胆量主动和登云会较劲?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都不会相信。”

“现在不用打死你你也得信了,”安弃嘻嘻一笑,“你那些同伙们现在一定很快乐。”

季幽然继续哼:“还好。没想到你打架不行,玩起阴谋诡计倒是一套一套的。”

“头脑聪明是最重要的,”安弃挺了挺胸膛,“当然,丁风临死前也稍微传授了我一丁点他的拿手技艺。虽然我的武功还是那么糟糕,但我觉得他一定会很喜欢我现在做的事情,因为我终于不再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废物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季幽然发现自己无法和这家伙贫嘴,只好直扑正题。

“我只是在实验,或者说练手,”安弃说,“好比一个木匠在学会做一把椅子之前,先得会做弹弓。”

季幽然嗤之以鼻:“没听说过。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干点什么更大的事情。那究竟是什么?”

安弃打了个喷嚏,像狗出水一样抖抖脑袋,瓮着鼻子说:“我要和贵教教主作对。我一定要揭穿他的真面目,并且要通过他找到登云之柱,回到天界去。”

“这么说,你彻底相信了?”季幽然若有所思。然后她诧异地看到安弃的脸色变了。一向嬉皮笑脸的小木匠阴沉着脸,咬紧了牙关:“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对我而言,不信也得信,不然我最好的朋友就白死了。”

他简短讲述了一下方仲的死,并不愿意多提半个字。但季幽然能看出,小木匠的身上多了某些特异的变化。假如过去这家伙是头蜷在圈里等着挨刀的家猪的话,现在他似乎更像一头野猪:就算是死,也要用獠牙在猎人的肚子上划一道,让敌人肠穿肚破陪他一起完蛋。

“看来我不用激你去干什么事了。”季幽然说。安弃听出她话里有话,连忙追问。

“你的朋友,易离离,还记得吗?她被捉了,而我没有想到办法把她救出来。”

和吊儿郎当的安弃不同,易离离一直在寻找着瓦解登云会的方法。和安弃在外围小打小闹搞点无关紧要的破坏不同,她很理智地进行了自己和教主之间的实力对比,得出的结论是:如果教主是一头大象,自己充其量是只小蚂蚁。一只蚂蚁想要绊大象一跤?别逗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让大象自个儿生病,自个儿倒下,哪怕仅仅是让它牙疼。易离离可记得自己当年牙疼时的感觉,她恨不能把自己所有的牙齿都一古脑拔个干干净净,哪怕以后一辈子只能喝水……登云会如果牙疼,也会很难受,她确信这一点。

而大夫说了,牙疼其实是一种肉眼看不到的小虫子在作怪。那我就做这种小虫吧。她开始利用自己对登云会教义的超越常人的深入理解,反其道而行之:抓住一切细节上的漏洞声称该教义是错误的、荒谬的、彻头彻尾骗人的。与季幽然类似,她对于什么天神天魔登云之柱的实质也并不是太在意,能拿来作为武器就行——哪怕为此违背真理让死去的老师气得从坟头坐起来也无所谓。

登云会的成员构成,大致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完全不在乎究竟存不存在什么狗屁天神,图的就是魔教势大,可以有油水捞;另一部分则是被花言巧语所蒙蔽,真以为自己能登云升仙。易离离就针对后者下手。她天生拥有诚实可靠的外表,又跟随着老师精研古籍,炮制一些假的说法出来骗人并不比吃饭更困难。而更重要的在于,她开始捏造教主的流言,把他形容成一个欺世盗名、卑鄙无耻的小人、骗子、恶棍。

“所以她比你聪明得多,”季幽然叹息一声,“我父亲总是说,思想的腐蚀性,远远胜过武力。你不过能送点教众进监牢、或者抢点钱,易离离却实实在在地动摇了不少人对教义的信仰以及对教主的忠诚,导致了一段时间以来,刑堂的生意好的不得了。”

安弃深深地感觉没面子,却不得不承认季幽然说的有理,但眼下还有比让季幽然嘲笑自己更重要的事:“但是现在,她被你们抓起来了?”

“因为我父亲还说过,思想也不能离开武力的保护,”季幽然耸耸肩,“她毕竟势单力孤,除了鼓动他人之外,没有其他本事。一旦被发现了,惹得教主全力抓捕,终于还是很难跑得掉。这方面她倒真不如你,比狐狸还狡猾。”

“多谢夸奖,”安弃终于找回一点平衡,“那我们该怎么把思想……呃,把她救出来呢?”

“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登云会之敌。”

易离离的囚禁状况是这样的。比起那些名刀明枪砍砍杀杀的敌人,教主显然也更重视“思想的力量”,尤其当他发现此人对登云之柱的秘密有着极其深入的了结时。他没有立即杀死她,而是把她关起来,想要顺藤摸瓜揪出所有知道此事的人,以便斩草除根杜绝后患。

“也就是说,这根本就是个陷阱?”安弃问。

“确切说,是个你不得不跳的陷阱。”季幽然冷酷地说。在两人的眼前,是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毫无特色的北方小镇,但镇上的每一个人,从车夫到木匠到卖茶叶蛋的,都是登云会的教徒。因为这座充满着市井气息与温馨氛围的小镇,实际上就是登云会的总坛所在地。它并不像一座堡垒那样武装到牙齿,明确地摆出拒绝与警告的姿态,但对于怀有敌意的人来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可能充满杀机。

幸好有季幽然这个内应。她很轻松地把小木匠伪装成新进的教徒,带入了总坛,并且指点了他如何在总坛内不漏破绽。然而即便是曾任刑堂副堂主的季幽然,也从来不曾接近过死牢。

“所有死牢的守卫都是教主直属的,不服从其他任何人的命令,”季幽然说,“即便是教里的长老和坛主们,也不许靠近。”

“真有毛病!”小木匠抱怨着,“直接杀了不就干净了,关着还费粮食呢。皇帝的天牢都没那么紧。”

但费粮食也是教主的事情,和小木匠无关,和皇帝也无关,所以他只能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死牢是关押最重要犯人的所在,每个犯人单独关押在一间囚室里,有三层铁门——每层铁门有不同的钥匙,并交给不同的人保管。据说保管钥匙的都是教主亲自培训的亡命之徒,除了教主,不管谁来他们都敢动手。

“这没什么难的,”安弃不在乎,“别忘了我是丁风的徒弟,可跟着这老小子好好学了一手开锁的本事。”

然而比较糟糕的是,外人甚至连哪一间囚室里究竟关了谁都不知道——总不能开上十七八道门去挨个找吧?守卫们又不是冬眠的熊。安弃曾想尝试着抓一个人来逼供,季幽然大摇其头:“你不明白那些人。教主似乎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控制了他们的头脑,他们根本不怕疼痛,不怕死亡。曾经有灵山派的人为了救自己的同门,用过这一手,听说到最后守卫没有招,他们自己的人已经吓晕了。”

“这些不是号称正义无比的正派人士么?”安弃撇撇嘴,“也知道用酷刑啊。”

“正派人士嘛,只要先摆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诸如维护江湖和平啦、铲除邪恶势力啦,那就干什么都是对的。”季幽然也跟着撇撇嘴。

“那我们也为了正义耍点手段吧!”小木匠居然很兴奋。

两天之后的夜里,戒备森严的死牢里竟然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放了一把大火。当然,火烧起来之后,所有人都知觉了。死牢守卫们忙碌而有序地灭着火,而其他教徒都知道,别说起火,就算是几万人攻进去了,他们也不许靠近。

只有季幽然翩翩赶来,并理所当然地被拦在外面。她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我得到消息,有人想要把那个诋毁我教的女巫救出去,这把火大概是他们放的,你们多留意点。”

守卫照例是死样活气,不但不说话,连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用比冰块还冷的眼光示意着季幽然:您可以滚蛋了。季幽然仍然不生气,乖乖滚蛋,回到房里,不久安弃溜了进来。

“我用千里镜全看到了,”他说,“他们还是相信了你的话,加调了一批人到某一个囚牢之外,我已经记住了方位。”

“然后你打算怎么样神不知鬼不觉地骗过那大批的守卫,打开三道门呢?据我所知,那些铁门打开时,声音连死人都能吵醒。”季幽然冷冷地问。

“那就需要你的协助了。”安弃说,“我也得去准备一点工具,三天之后行动。”

三天之后。

季幽然非常不安,非常不安。安弃这个笨蛋说是要“准备一点工具”,却几乎把附近的锁匠铺搜刮一空,当然用的都是季幽然的钱。虽然他一再叮嘱锁匠保密,但位于登云会总坛附近,哪个大爷有胆量隐瞒事实,而又有什么动静不会被登云会挖掘出来?

低估登云会是会付出代价的,这些年来无数血的事实——包括不少季幽然自己亲手造就的——无不说明这一点。但小木匠此后再也没在她面前露面,连警告他都没有机会。

她只能按照安弃留下的所谓“锦囊妙计”行事。安弃贼兮兮地一再叮嘱她:“到时候再看,先看了就不灵了。”

这分明都是那些滥俗故事里骗小孩的破烂套路!季幽然鼻子都气歪了,却也只能听他的。锦囊一指示如下:“按兵不动,等候锦囊二。”

等到了时间拆开锦囊二,指示如下:“按兵不动,等候锦囊三。”

接着是锦囊四……锦囊五……全都是同样的内容。正当季幽然又开始琢磨把这个混账小木匠冻成冰块再敲成碎渣时,锦囊六终于有了变化,里面给出了几道匪夷所思的指令,让人完全不明所以。季幽然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照做。小木匠的脑子和一般人不大一样,也许只有这不一般的脑子才能解决不一般的问题。

这一晚月黑风高,适宜做贼。季幽然大摇大摆地在总坛内巡逻,但路线总是有意无意地向着死牢那边靠近。她偶尔会在某一棵经过的树皮上划一道痕迹,有时候又会装作不经意地往某个角落投下一个小纸团。

到了子夜时分,她来到了一座假山旁边,从怀里掏出两根竹管,一根里面装着一些黑色的粉末,另一根则是无色的**。她把粉末洒在地上,然后把**浇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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