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伯母也点头微笑,这更让柳二爷肯定,吴大伯母并不知情,既然吴大伯母并不知情,柳二爷也没有和她应酬的兴趣,也就又说几句闲话,柳二爷也就拖言有事走了。
柳二爷一走出堂屋,茭娘就从楼上跑下来,站在柳二爷跟前:“舅舅,您不是说要带我出去长长见识,今儿天气这么好,您就带我去吧。”
茭娘一双眼亮晶晶的,柳二爷不由微笑:“今儿不行,我还有别的事。”见茭娘脸上露出失望,柳二爷又笑了:“等舅舅回来,告诉你舅舅在外面做了什么,你到时准定高兴。”
真的?茭娘脸上的失望消失,对着柳二爷连连点头,还上前去给柳二爷开门,柳二爷见外甥女这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伸手遥遥点了外甥女鼻子一下,也就走出门。
柳氏正好送吴大伯母出来,吴大伯母瞧见茭娘对柳二爷这样亲热,对自己却是不闻不问,忍不住心中的酸意对柳氏道:“侄女和柳家那边,毕竟还是更亲热些。”
“那是,我舅舅又不会把我拿去卖给别人为妾。”茭娘已经回身,对吴大伯母就是这么一句。这让吴大伯母的脸顿时挂不住,想要发作却见柳氏当做没听见,只得忍了又忍,故意对柳氏道:“侄女是你们的爱女,想来你们心中,也定有如意佳婿?”
“比不上柳素侄女,嫁了高门大户。”柳氏只淡淡地回了这么一句,再没说话。
茭娘已经噗嗤一声笑出来,吴大伯母的嘴张了张,再没应酬几句,告辞出门。吴大伯母刚走出门,茭娘就把两扇门关上,转身对柳氏道:“娘,她好厚的脸皮,您还对她这样温言相向,难道就忘了那天……”
“我并没有忘。”柳氏打断女儿的话,见茭娘脸上写着不服,柳氏伸手把女儿拉过来,谆谆教诲:“我晓得,你这心里对你大伯大伯母怨气横生,其实,我也是这样的。但为何我还要对你大伯母这样?茭娘,你爹爹的事情,总要等到你爹爹回来后,才能和他们家当面锣对面鼓的说个究竟,若是这会儿,我就和他家撕破了脸,到时他们在外面传东传西,等你爹爹回来,我们又要费一般周折,这是其一,其二呢,若你爹爹有个万……”
茭娘已经摇头:“爹爹不会有万一,娘,爹爹一定会回来,爹爹会信我们,娘!”柳氏拉着女儿的手,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
接着茭娘的眼中已经有了泪:“娘,我晓得,大伯敢这样欺负我们,不外就是我们弱,我们总有一天,会变的很强,这样,大伯就不敢欺负我们了。”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柳氏摇头,接着叹息:“你啊,毕竟不是……”茭娘连连摇头:“娘,我不听我不听,就算我是女儿家,我也要不害怕事,而不是像娘一样,只能哭泣示弱,只能等着舅舅出头,等着爹爹回来。娘,你不晓得,每次我一听你哭,就很伤心,很难过。”
柳氏没想到女儿会有这样想法,用手惊讶地捂住嘴,茭娘一直看着柳氏,过了很久茭娘才对柳氏道:“娘,我宁愿拿起扫把把他们打出去,宁愿投水求生,也不愿哀求,哀求他们放过我。大伯他们做出这样的事,就是吃人的狼,娘,哭着示弱或者只能一时,但不能一世。”
柳氏心中的酸涩又漫上来,用手捂住嘴,强忍住将要溢出口的哭泣,茭娘伸手把自己的娘搂进怀里,茭娘的个子并不算高,在柳氏心中,女儿一直都是需要自己保护的孩子,甚至一直到她出阁,生子,都还是孩子。
但这时柳氏觉得,女儿的肩膀不像自己想象的瘦弱,再不像从前,自己要护着女儿,安慰女儿,告诉女儿道理。
她已经有了主意,明白事理,甚至,她那些看起来有些莽撞的做法,也是她在尝试,尝试用另一种方法。
柳氏想的更加酸涩无比,伸手把女儿的脸捧起来:“我的儿,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可是不示弱,靠自己,你是个女儿家,你不晓得……”
“我晓得的。”茭娘飞速打断柳氏的话:“娘,我晓得的,我晓得会很艰难,可是娘,我不愿你再哭,我不愿你,再像那天我被抓走时候,你躺在地上那样无奈。”
柳氏泪眼婆娑,勉强说了一句:“你这孩子。”就把女儿紧紧搂进怀中,再也舍不得放开。耳边已经响起柳二爷的声音:“你们娘儿俩怎么不进屋,在这抱住一团哭什么?”
柳氏忙擦了擦眼泪,抬头对柳二爷勉强笑:“茭娘方才和我说了些话,又像孩子话又不像,我想着,她这一转眼,也就长大了,不再是孩子了。我原本还以为,茭娘这孩子,性情会和我差不多呢,谁知方才一说,全不是这回事。”
柳二爷哦了一声就仔细望望茭娘,接着对柳氏微笑:“我倒觉着,茭娘像你呢,十多年前,大哥决定全家搬去杭州时候,专门让嫂子过来问妹夫,要不要随我们一起搬到杭州去。苏州虽说是故乡,但你一个出了阁的女儿,离爹娘远了,爹娘也放心不下。那时妹夫倒说随你,你要去,他就和你一起去。倒是你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苏州这边的产业是根基,哪能抛下就走?”
这件事,茭娘只恍惚听柳氏说过,并不是很清楚,不由好奇地睁大眼睛。
柳氏听出柳二爷话里的叹息,微微一笑:“人这一世,哪有这样十全十美的事。这么些年,我也挺好的。和娘家,也没断了联系。”
柳二爷不赞成的摇头:“但凡我们还有一个留在杭州,你们这回也不会这样受欺负。”
说完柳二爷见柳氏面上微微有赧色,又叹一口气:“不过,谁会想到你那大伯子会这样丧心病狂。罢了,这件事,我自有安排。等妹夫回来,我再劝劝他,实在不成就搬到杭州去,做男人的护不住自己妻儿老小,还能叫什么男人?”
茭娘不满地叫声舅舅,柳二爷瞧一眼茭娘:“嗯,这话我说得不对了,罢了,罢了,等妹夫回来,我自然还要好好地和他说说。”
“他,的确一点事都没有?”柳氏的话里还是有些不确定,柳二爷笑了:“明儿我还是照了原来说的,装作出门,等过上一两天,你大伯子定然按捺不住,另有动作,到时我们再来揭穿,可好?”
茭娘不等柳氏点头就已经点头:“舅舅说的没错。娘,这一回,可不能再心软,不,不能再忍着,别想着什么面子。他们家连卖我做妾的打算都有了,早不顾脸面了,还和他们说什么?”
见茭娘就要挽袖子一副要出去打人的样子,柳氏想了想,总算没有再劝女儿,毕竟人渐渐大了,想法和小时候不同。
第二天一大早起,柳二爷就带了小厮,和苏桐一起上了船,往江西去。茭娘母女一路把柳二爷送到了码头上,看着大船远去,茭娘母女这才回到家中。
吴大伯打听到柳二爷确实带着苏桐往江西去了,急忙又去找那个传信人,对那个传信人急切地道:“这会儿啊,柳家的确实走了,你的那个主意,可能不能行?”
传信人斜了眼吴大伯,一脸不满:“就那么几百两银子家业,你算计了这么久都没算计到手,这会儿倒怕你弟弟回来,他找你的麻烦,要我说,就你这样的胆子,想做坏事,还是早点投胎的好。”
吴大伯被抢白了一顿,也不敢分辨,只在那皱眉:“早先说的是传一个我弟弟已经没了的信,然后趁着柳氏难过,过去接了那份产业,等我弟弟回来,这份产业已经在我手里了,我只推一个信传错,我误信了人言。那时茭娘已经嫁了,柳氏生病死了。我弟弟也没有法子,顶多到时再给他几十两银子和我们一起住。外人也说不上什么不好。可是这会儿……”
吴大伯唠唠叨叨,传信人早听不下去,拍了拍桌子打断吴大伯的话:“要赚银子,哪有这么好的事。再说你卖你侄女为妾的胆子哪里去了?”
“那不一样,这会儿,要被查出来,那就是死路一条,连家人都会被连累。”
传信人冷笑:“那就请走,等你弟弟回家,你这做哥哥的,就跪着去求你弟弟去。”这话让吴大伯的胆子又长了一点,传信任见状凑到他耳边:“查不出来的。带人从河边过来,翻过了墙,那一家子都是女人,悄悄地把人都给抹了脖子,然后搜罗了金银细软,上船走人,荡到太湖,也不过是太湖上的水匪吃些亏,谁知道是谁干的?”
吴大伯颤抖着问:“真的?真的查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