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妮儿:“.......”突然想摔碗。
那股若有若无的油香很动人。她低头闻了半天,小小的鼻尖嗅了嗅,像只小仓鼠。
过了片刻,她终于忍不住,端着碗就香喷喷的吃了起来,这碗凉皮上浇着层黄瓜豆芽丝儿。吃了两口,她发觉黄瓜丝切得粗细不一,这才后知后觉的抬起眼皮,看到一脸淡淡的徐誉,顿时脸上也露出一丝窘迫。放下碗也不是,继续吃也好像有点不对。
四妮儿:“....e”是不是该说声谢谢?
徐誉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他定定站在那儿,耷拉着个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她吃完,规规矩矩的把碗放好,然后双腿并拢,两只小手交叠着放到膝盖上,眨了眨眼睛,好像很乖巧的样子。
徐誉看着她,又忍不住想笑。
他把碗端起来,沿着碗沿巡视一番,然后眼睛就落在了四妮儿的身上,他突然把她拽起身。碗一扔。拉着她就小跑起来。
“哎。”
四妮儿猝不及防,她人小,没什么主动权,连抗议都来不及,就被这么拽了出去。一大一小的脚步声落在松软的,刚沁过雨水的土地上,“沙沙”的声音交错起伏。如同蹩脚的二胡声,“吱吱呀呀”的拉断了弦。“嘎吱”的声音来自踩断的树枝。他的脚步在湖边落下一圈阴影。两个人的头发偶尔碰到。最末梢的神经也微微一颤。
四周的景色飞快的掠过,鹧鸪停在灌木里。在水面上仰起头来。
她跑不动,也跑不掉。像个死鸭子一样被拖着翻着白眼。
徐誉胸口起伏均匀。他调整了节奏,试图放缓一些。沿着湖边跑了两圈,他才解释说:“你肠胃本来不好,寒食节吃醋很适宜。不过胃里太多凉的也不好。咱们再走两圈,等你身体热一些。就好了。”
四妮儿感觉到胸腔里升腾出一股热气,好像在印证他的话。
胃里僵硬的一团被热气融化,暖意从胃里出来,舒服的几乎毛孔都舒展开来。她听到一个清悦的声音飘进了浓浓的白雾之中,跳过杨柳模糊的浮动的柳梢,在毛刺一样的雨里消弭、“一日五日风雨急,斜飘细湿春郊衣。”
他的眉眼之间那股久经不散的郁气散开,仿佛拨开云雾见光明,光华四散。四妮儿睫毛被雨雾蒙上了层轻纱,远处的轮廓模模糊糊,连带徐誉的身影也看不真切。她动了动指尖。觉得眼前这幅起伏吞吐的山阔像是仙境,美极了。可是不像真的,像画!
他的手又时时刻刻的提醒四妮儿。这是真的。
跑完两圈以后,他胸口都微微散发热气,那只挂在衣襟上的小狗头又冒出来了,“呜呜”的叫声像是撒娇。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她好长时间都没看到小狗,它让徐誉给养活了,因此很亲人。此刻扒拉开一条缝隙,跟掀开了充满蒸汽的蒸锅似的。露出他身上微微泛红的皮肤。
她苍白的脸上也洋溢出多余的热量。好像皮肤的绒毛都带着点粉色。润的唇角都活泛起来。拯救了这张病怏怏的脸蛋。真是好。
“好些没?”
“嗯好了。”她点点头,脸颊带着红扑扑的,像苹果。
徐誉松了一口气。两人没说话,又沿着湖边走了好几圈。才听到闷雷在头顶响起来。“轰隆隆的”在天际突然炸响!四妮儿抖了一下。她睫毛眨了眨。那些雨雾都进了眼睛里。这下好了。下了大雨。两人缩在破亭子里等了不知道多久,听到雨幕拍打在屋檐的声音“砰砰”的像是倒豆子似的。
没过多久,就看到隔壁的吴苗苗和她两个妹妹。四妞和五妞,他们正好从山上下来。
“嘿,四妮”
她手掌摊开在嘴边做了一个喇叭的形状大喊:“山上下雨啦,他们说山坡那片地全塌了。棺材板盖不住了。翻得翻,倒得倒.......”她手舞足蹈,想要表示的更加清楚。但是亭子底下两个人都紧张起来。
“那不是泥石流吗?”
其实隔着雨幕,说话不清楚。四妮儿陡然一惊。她还想说什么。徐誉拍掉她的手。走到了雨中间。两人隔着十几米,看他越走越远。她也跟着冲了上去。
吴苗苗用芭蕉编的篮子扣在头顶。她脸色不太好,四妮儿看到不是那种天崩地塌的惊慌,心里稍加安慰了些,心想或许事情并不太危险。
要知道泥石流的威胁可大可小。要是死人了,吴苗苗就不会这样了。
她有些搞不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便偷偷跟在了徐誉的身后。两人走了一个多钟头。山路越来越难走,坡上滚滚的黄水留下来,她的脚里灌了泥水,十分沉重,再到迁坟的地方。那是一处半山腰的位置,稍微平坦的有一块地。此刻已经狼藉一片。
挨着坡的北边,有大片高坡。泥浆和树枝都搀和在一起。
他回过头,听到前面人说话的嗡嗡声,又看到披着蓑衣的刘大夫,脸上顿时好了许多。
再回头,就看到淋成了落汤鸡似的四妮儿。
她走上前去,声音更加清楚了。
刘福佝偻的身影停在不远处。前面四个光着膀子的男人踩在深坑里,那片深坑才挖出来,里面的泥浆差点过膝盖。这是一处正儿八经的坟地,是大屋刘另一户刘家的坟。
但是四周那些还没挖多少就露出了的就不是大户人家的坟了。多半是孤魂野鬼,没有宗祠祭祀,没有后人供养。潦草的一埋,被雨水一冲,立马就露出来了,好不凄凉。
这还不要紧,刘家那些坟附近,不知道是大水冲了哪家龙王庙。竟然弄出一片坟地。
这原先是荒芜的。最近把杂草烧挖干净了。准备腾出梯田的位置,接过生生挖出了一片坟。都是极其讲究的布置。露出了边边角角的棺材是金丝楠木,订着木钉,棺材上黄纸符早就烂光了。老鼠掏空了几个洞。隐隐约约看到边角的金光璀璨。或许年代的原因变得暗淡,但是依旧能从不起眼的泥水里清晰的看得到。
钟家两个男人,钟老爹一言不发。钟敬贤眼睛发直。
撅着屁股的是吴二狗,他两眼放光的在地上不停的捡东西,像只闻到了腥味的野狗,两只眼睛都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