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悼公对众卿说道:赵盾能于绝嗣之后复延其宗,固是赵氏阴德福报,亦是韩厥知恩图报,不忘旧主之故。
众卿听罢,皆都赞叹,无不敬佩韩厥品德。晋悼公既立赵武,复召赵旃之子赵胜于宋,以旧日封国邯郸畀还。由此赵胜一脉,后世称为邯郸氏。
时因栾之死,满朝公卿大夫本来皆都恐慌,及见赵氏复立,于是心安。
悼公既立赵氏,又正诸卿群臣之位,贤者尊之,能者使之,录功赦罪,各称其职。因大聚众臣,轩昂言道:邲之战,魏锜俘楚榖臣及连尹襄老,使子羽(荀罃)免于难。鄢陵之战,魏锜又射瞎楚子,大败楚军。魏锜功大,其族竟无人显赫。士鲂乃士会幼子,范燮胞弟。范武子制法度安晋,遗用至今;范子亲躬国事,使诸侯归附。彼父子之功,岂能忘却?昔晋讨赤狄,秦人伐我,魏颗克敌于辅氏,功在社稷,今秦人尤惧,其子岂可不被重用?
慷慨说毕,众皆叹服。于是重整四军,再定八卿:韩厥为中军元帅,士匄副之;荀罃为上军元帅,荀偃副之;栾黡为下军元帅,士鲂副之;赵武为新军元帅,魏相副之;祁奚为中军尉,羊舌职副之;魏绛为中军司马,张老为候奄。韩无忌掌公族大夫,士渥浊为太傅,贾辛为司空,栾纠为亲军戎御,荀宾为车右将军,程郑为赞仆,铎遏寇为舆尉,籍偃为舆司马。
百官就职定位,然后大修国政,蠲逋薄敛,济乏省役,振废起滞,恤鳏惠寡,百姓大悦。
晋国局势变革,诸侯皆都紧密关注,拭目以待。
消息传至鲁国,季孙行父谓鲁成公道:公孙姬周乃单襄公之徒,才兼武,高深莫测。今其承嗣晋侯之位,晋之伯业必然复兴。主公何不率诸侯之先,与晋伯请成歃盟?
鲁成公深以为然,乃在行父陪同下亲赴绛城,主动与晋侯会盟。悼公亲迎出城,热情招待,与鲁成公并车而行,季子行父感服。
晋悼公复遣范宣子士匄为使,反聘鲁国。季子做媒,以杞桓公之女嫁与悼公。晋悼公对诸侯一视同仁,使杞、滕、曹、邾、薛、莒、小邾等小国与诸侯并列,恍如成康之世。
晋悼公新政效果立竿见影,短短数月,晋国朝政井井有条。其治国之道、御人之术驾轻就熟,非但群臣瞠目结舌,中原诸侯亦都竞相归附。当此之时,晋悼公不满十五岁。
楚共王闻说晋国复兴,坐立不安。便发郑伯,使郑攻宋,占其朝郏;又命子辛会合皇辰,入侵宋国郜城,继而攻占幽丘、彭城。
当时宋桓公后裔鱼氏、向氏、鳞氏流亡于楚,俱称桓氏,楚共王付予兵车三百乘,使据彭城,作为争霸中原据点。桓氏返宋之后,楚、郑两军就此班师,各自回国。
华元对桓氏极为忌惮,使老佐、华喜叔侄发兵攻打彭城。围城数月,老佐战死,彭城不克。楚共王命子重伐宋以救彭城,华元无奈,只得遣使告急于晋。
晋悼公集众卿计议,韩厥道:欲求得人,必先勤之,成霸安强,自宋始矣!
晋悼公道:此言甚善。兵发彭城!
楚王未料晋国大乱初定,就敢出兵,急令子重北上迎敌。晋侯亲征,驻军于台谷,遥控战局。晋、楚两军会于靡角,交兵三合,楚军不敌,子重只得率军退却。
冬十二月,晋悼公与崔武子、孟献子、宋平公、卫献公、邾宣公会盟于虚帄,谋划救宋。
晋悼公升帐,对诸侯表态:军围彭城,不克不归!
来年开春,晋悼公令栾黡发兵,围攻彭城。齐、鲁、卫、曹、莒、邾、滕、薛各自出兵,与晋军会合。正月二十五日,栾黡率九国联军力攻,彭城将破。
楚国令尹子重见大势已去,只得引兵南还。绝望之中,鱼石、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等桓氏诸将投降,彭城复归宋国。晋悼公以诸桓叛国之罪,将其举族迁于瓠丘。由此宋戴公后裔华、乐、老、皇四氏因向晋得存,桓氏向楚而亡。
彭城之战,桓氏再遭重创,昔宋桓公六族,只余向氏一支。
画外音:当时宋国六卿,乃是右师华元,左师向戌,司马华弱,司徒华喜,司城公孙师,司寇乐裔。其中戴公家族占据六卿之四,族大权重,是以华元为首。彭城之战,戴族复借助晋国军力,巩固其既得利益。戴族因对晋侯感恩戴德,故于此后六十年间,华元、乐喜、向戌、公孙忌、乐祁、乐溷历任宋国上卿,皆尊晋国为伯。晋悼公一劳永逸,令宋国甘心追随晋国,可谓以小博大,实是通天彻地之能。诸侯盟军围攻彭城之时,齐国因与楚国旧交已久,故而抗盟。于是彭城之役结束,晋国又率诸侯伐齐,兵至临淄城下。齐灵公知道楚国无力来救,乃从晋盟,并使太子光为质。
彭城息兵百日,韩厥、中行偃奉晋悼公之命,大起中军伐郑,迅速深入郑境。
郑国只得收缩兵力,撤回朝郏之军,解除对宋国军事压力。
韩厥、荀偃猛攻郑国,陷其外城,郑军退入新郑死守。
晋国精锐涌入外城,在澞水边击溃郑国步兵,耀武扬威一番,扬长而去。
崔武子杼、孟献子仲孙蔑,与曹、邾、杞联军驻扎于鄫。晋军离开新郑,与联军会和;晋悼公莅临孙氏,令韩厥南攻陈、楚。楚军闭门不出,晋军大掠焦、夷二县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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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外音:自召陵之盟,百余年来,此是楚国本土首次遭到北方敌国攻击。仅半年间,晋军在少年国君悼公指挥之下,破彭城,围新郑,攻焦夷,声威大震。
是年秋,楚共王遣公子任夫救郑,避实就虚,攻打宋国,侵其吕、留。
郑国再次侵宋,占其犬丘。
兵连祸结半载,至来年夏,郑成公重病不起。子驷奏请成公,弃楚从晋。
成公怒道:楚王以救郑故,亲临鄢陵,损其一目。子欲使寡人叛楚,于心何忍?听我遗言,后世凡为宋君者,则必誓忠于楚!
嘱罢溘然长逝。公子喜字子罕,奉太子姬恽即位,是为郑僖公。
子罕为冢卿当国,子驷居次为政。
晋卿荀罃率军伐郑,郑国人无不畏惧。众大夫请弃楚从晋,子驷不从,与荀罃周旋。
荀罃见久攻新郑不下,乃照会各国,与宋卿华元、鲁卿仲孙蔑、卫卿孙林父,及曹、邾之使会盟于戚,商讨征郑之策。
孟献子仲孙蔑献计:可筑城虎牢,以逼郑降。虎牢距新郑仅数十里之遥,踞虎牢而伐新郑,朝发而夕至矣。
荀罃:寡君之忧,岂止在郑?亦在齐耳!崔子未至,岂可避齐?我当回复寡君,而请于齐。齐人若允,当筑城虎牢,以战郑国;若不允,则战在齐。
齐灵公闻此大惧,乃派崔武子往戚邑参加会盟。
智罃、崔杼、华元、仲孙蔑、孙林父,及曹、邾、藤、薛、小邾,共十一国代表,再会于戚,复议筑城虎牢,诸侯皆从。于是联军始在虎牢筑城,困郑长达半年,荀罃屯兵北疆。郑卿子驷騑起初拒不投降,闻诸侯联军已在虎牢修建城池,便如晴天霹雳。
左思右想,无可奈何,驷騑被迫放弃成公遗嘱,遣使向晋国表示投诚。
镜头闪回,叙说齐灵公。谥为桓武灵公,姜姓吕氏,名环,齐顷公之子。
姜环即位为君,尊晋为霸,先从伐郑,又从伐秦,屡次参加盟会征伐。
灵公六年,派上卿国佐与晋侯同盟于戚。七年,晋、楚鄢陵之战,派国佐与高无咎帅师助晋。战后,国佐又与诸侯伐郑。八年夏,国佐随灵公伐郑,与诸侯盟于柯陵。会盟期间,国佐畅所欲言,褒贬善恶,无所避讳。国佐回国之后,终因好言,招来杀身之祸。
镜头闪回。齐国大夫庆克,长相俊秀雄伟,与灵公之母声孟子私通。
庆克经常男扮女装,与妇女蒙衣乘辇出入宫中,私会国母,只以为无人能识其中奥妙,却不料被大夫鲍牵偶尔瞧破。
鲍牵不敢声张,自觉与上卿国佐交厚,便将此事当作笑话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