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湣王知道冯谖是为孟尝君门客,闻此半信半疑,犹豫不定。
便在此时,边关守将来报:秦人使团过境,往薛邑而去。因有通关符牒,臣不敢拦。
齐湣王这才确信,一时手足无措,便问冯谖:孟尝君果若赴秦,这便如何是好?
冯谖:前者孟尝君罢相,是楚国传谣之故,并非大王本意。今秦使旦暮且至薛邑,大王可乘其未至,先恢复孟尝君相位,更广其邑封。孟尝君是为齐之公族后裔,岂有爱秦恶齐之理?必喜而受之。秦使者虽至,岂敢擅迎我之相国出境?
湣王称善,即命冯谖持节,往迎孟尝君回到临淄,复其国相之位,益封千户。
秦国使者至薛,闻孟尝君已复相齐,只得转辕而西,回国向秦王复命。秦王这才知道,自己是被冯谖利用,至此无可奈何,只好咬牙切齿,暗气暗憋。
孟尝君既复相位,宾客去者复归,齐聚门下。
孟尝君欲待怪罪,冯谖谏道:富贵多士,贫贱寡交,事之常也,君又何怪?
孟尝君闻此,再拜称谢:先生心胸,田不及!
乃待宾客如初,不计前嫌。天下之士皆道孟尝君胸阔如海,愈加趋之若鹜。
孟尝君复为齐相未久,西部诸国战火又起。
魏昭王与韩厘王合纵伐秦,秦将白起奉命率军御敌,大败于魏韩联军于伊阙,斩首数万余级,河水皆赤;复乘胜夺取韩地二百里,魏河东地四百里。
秦昭王由此傲视天下,便使人出使临淄,言于齐湣王道:今天下相王,寡人欲称西帝,以主西方;尊齐为东帝,以主东方,平分天下,王以为何如?
齐湣王闻此,意为所动,于是议于孟尝君,将欲称帝。
孟尝君奏道:秦以强横见恶于诸侯,大王切勿效之。如若不然,必成众矢之的。
齐王信以为然,遂婉拒秦使之请。不过旬月,秦王复又遣使至齐,相约共伐赵国,获胜之后,共分赵国之地。齐王闻此,又复心动,未及与相国孟尝君商量。
便在此时,苏代自燕国复至临淄,以通两国盟好。
齐湣王知道苏代乃是鬼谷门徒,极有智计谋略,遂向其请教与秦国并为二帝之事。
苏代答道:秦独致帝于齐,所以尊齐也。却之,则拂其意;受之,则取恶于诸侯。愿王受而勿称,使秦称之。若西方诸侯皆肯奉秦王为帝,大王乃随后称帝,以王东方未晚。
齐湣王:闻卿之论,似又高出田,寡人敬受教。然秦又约我伐赵,其事何如?
苏代:兵出无名,事故不成。赵乃强国,无罪而伐之,势必两败俱伤,又诸侯不服。若得其地,则为秦利,齐无与焉。若依臣计,今宋方无道,天下号为桀宋,大王与其伐赵,不如伐宋。得其地可守,得其民可臣,而又有诛暴之名,此汤武之举也。
湣王大悦,乃厚待秦使,受帝号而不称;复以委婉托辞,绝秦伐赵之请。
秦昭襄王称帝二月,闻说齐国仍旧称王,遂自去帝号。
齐湣王遂依苏代之计,欲伐宋国;先派出使者,往宋国查探国情虚实。
镜头闪回。由此便叙宋国之事。
当时宋康王在位,乃是宋辟公之子,戴剔成之弟。
其母当初梦到徐偃王托生而孕,因生子名偃。
子偃生有异相,面阔一尺三寸,目如巨星,力能屈伸铁钩。
周显王四十一年,子偃驱逐其兄戴剔成,自立为宋国之君。即位之后,因欲复兴先祖宋襄公旧日霸业,乃在国内多检壮丁,得劲兵十万,然后四处征伐。
于是东伐齐国,夺取五城;南败楚国,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其二城。
更又除灭滕国,据有其地。滕国曾被越王朱勾所灭,不久复国,今终亡于宋,共传三十四世,国祚八百二十八年。
宋子偃既灭滕国,因遣使通好于秦,自此号称强国。因自谓堪与齐、楚、韩、赵、魏并肩雄峙,故而始称宋王,以为英雄无比。
此后每次临朝,宋康王辄令群臣称贺,齐呼万岁,堂下及门外侍卫应之,声闻数里。
其后宋王愈加自大成狂,竟效商帝武乙,以革囊盛以牛血,令人悬于高竿,自己在下挽弓射之,血雨从空而降,名曰“射天得胜”,借以恐吓列国来聘使节。
又为长夜之饮,以酒强灌群臣,皆潦倒大醉,不能成礼;而自饮白水代酒,以欺众人。每至此时,左右皆都称颂:君王酒量如海,可饮千石不醉。
又多取妇人为淫,夜御数十女,以此自炫于国人。
忽一日,宋康王游猎封父之墟,于林中遇见采桑少妇,美艳绝伦,不可方物。康王令近侍访而问之,得知采桑妇乃是舍人韩凭之妻息氏。
康王由此失魂落魄,不顾君臣大防,使人赍持聘礼到至韩家,传达欲纳息氏为妾之意。
息氏不众,作诗一首,请来使持归,回报宋王。其诗只有四句,其辞是为:
南山有鸟,北山张罗;鸟自高飞,罗当奈何?
宋王见诗,喜其采,愈发不肯罢休,使人往其家夺之,车载入宫。
韩凭无力阻挡,见妻子息氏被迫升车而去,遂还至厅内,悬梁自杀。
宋王召息氏共登青陵台,胁其就范,百般哄诱。息氏愈加不众,复又作诗。其辞曰:
鸟有雌雄,不逐凤凰;妾是庶人,不乐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