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呼吸里,华以沫与阮君炎已过了百招。
而这期间,阮君炎的神情愈发凝重。
寻常人打斗,拳脚之间蕴足力量,伤人以气。眼前的华以沫却不尽然。那一拳一脚,虽无断铁裂石之力,却俱是算计着自己身上穴位而来,甚至在自己躲避之后又会紧接着以诡异刁钻的角度袭向自己另一处穴位。招式连绵,让人避无可避。偶尔不慎着招,要么痛得冷汗直冒,要么麻得动作迟缓,有时其指间真气还会顺着那处穴位往身体里飞快蹿进来,扰乱自己的气息。阮君炎第一次碰上这样特殊的情况,心里叫苦不迭,却也只能硬撑着头皮努力抵挡,被华以沫压制着处在了下风。
而随着时间的增长,阮君炎只觉自己的手脚便有些发虚,闪避之间更是吃力。眼前华以沫掌风袭来,自己想躲,思维却有些迟钝,待往后退时已避不过,胸口便狠狠中了一掌。阮君炎闷哼一声,整个人往后飞去,“砰”地撞在窗棂上,发出一声巨响,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苏尘儿见状,眉头锁得更紧,眼中浮现出一丝焦虑。望着华以沫眼底冰冷的怒火与狠绝,她将几欲脱口而出的话语重新咽回喉咙。她知晓她是肇事始者,此刻若是因担心阮君炎而开口,只会将某人的怒火撩拨得愈发烈。
阮君炎受伤落地,华以沫的人已重新跟到,丝毫不留间隙地踢过来。阮君炎瞥见,勉强抬手去挡。华以沫的脚踢到他手臂的一瞬间,有些发软的手臂震得发麻,整个人顺着脚势方向往旁硬生生地在地上滑了一段距离。华以沫一个旋身,脚尖迅速地在阮君炎的腿上三处穴位分别踢了一脚,下一瞬,已一脚狠狠踩住了他的脚踝。
阮君炎还未从手臂的震麻中回过神来,右脚忽然传来针刺般的疼痛,一股真气顺着右腿上窜,那些经络便仿佛被连着血肉扯起一般,痛的他整个人都忍不住颤了颤,牙一咬,唇上已出了血。他抬头去看,正瞧见华以沫冷冷地俯视着自己,眼神的轻蔑让阮君炎心底悲愤不已,强撑着想要将脚从华以沫脚下挣脱出来,却发现右腿使不上一丝气力,连带着左腿也是虚软得很。
“一心想要保护心上人的阮公子便这点能耐?”华以沫嘲弄道,“你这般,有何资格谈保护?”
阮君炎闻言,浑身一震,然后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
“既然保护不了,一次次的逞强又有何用?现在窝囊地躺在地上,感觉可好?”华以沫的声音继续讥讽道。
阮君炎身旁的双手攥得青筋都暴了出来,死死咬着嘴唇不说话。不知是怒极攻心,还是气急攻心,阮君炎突然偏头剧烈地咳嗽起来,有血沫顺着唇角流下。
成王败寇,这般情景,阮君炎知晓纵是他如何的辩驳,也不过成了一场尴尬的笑话。
“华以沫,不要说了。”苏尘儿清冷的声音在房间里在阮君炎的咳嗽声里响起,话语里的情绪复杂,“已经够了。”
原本俯视着阮君炎的华以沫,听到声音缓缓转过头来,望向苏尘儿。
月光将屋子映得微微亮了些。
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情绪翻涌,暴烈异常。
“怎么,心疼了?”华以沫凝视着苏尘儿,缓缓启唇道。
苏尘儿抿了抿唇,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华以沫面前。
然后,又走了一步。
身子几乎是贴着华以沫的身子。
苏尘儿抬起头来,朝华以沫轻轻摇了摇头:“放了他罢,华以沫。”
声音柔软,眼神柔软。望得华以沫微微怔了怔。
然而眨眼间,华以沫的眼底已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她冷笑一声,道:“我为何要放了他?”
“杀了他,只会赔了夫人有折兵。赔本的事,鬼医从来不做,不是么?”苏尘儿轻声说着,视线一直停留在华以沫身上。
华以沫闻言,眼神猛地暗下来,直直地望着苏尘儿,眼底有怒意闪过。
两人如同两尊沉默的雕像般紧挨着静静伫立。
“呵,苏尘儿,你可是笃定我不会杀你么?”华以沫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冷然,身上气势慑人。
“我只是觉得,事情不用发展到那个局面。”苏尘儿道,“这对谁都不好。”
华以沫沉默了半晌,微微眯起眼:“若我不杀他,又有什么好处?”
苏尘儿垂下眼思忖了片刻,然后似决定什么一般抬起眼来,望向华以沫:“白天的要求,我答应你。”
“尘儿……”阮君炎心底忽然划过不好的预感,面色很是难看地望着苏尘儿,“尘儿,我没关系,咳咳,你不要胡乱应了她的要求。”
苏尘儿的视线却没有落到阮君炎身上,恍若未闻般继续望着华以沫的眼睛,等待着她的答案。
阮君炎望着苏尘儿熟悉的侧脸,心中的恐慌却愈来愈甚甚:“尘儿……”
华以沫眼角瞥了阮君炎有些绝望的面容一眼,顿了顿,朝苏尘儿道:“可当真?”
“若有背弃,天诛地灭。”苏尘儿语气平静地发了个毒誓。
“很好。”华以沫收回了踏在阮君炎脚上的脚,微微俯□去,凑到苏尘儿耳边,吐气如兰道,“那我便再信尘儿一次。若我不满意,下次陪葬的,便不止是他一人了。”
“尘儿,你要做什么?”阮君炎有些惊慌的声音响起,用力仰起上身,试图伸手去攥苏尘儿的裙摆。
华以沫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正待踢开,身前的苏尘儿却已轻轻地往后迈了一步。
那只探出的手便在空中挥了挥,只落了一手空气。
阮君炎瞬间面如死灰,怔怔地望着苏尘儿沉静的容颜,说不出话来。
“阮公子,你看,你总是把事情搞到更砸呢。”华以沫望着这样的阮君炎,落井下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