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啸正对着华以沫这个方向,抬眼便瞥见了她,略微一怔,连忙招呼道:“华姑娘!”
华以沫点了点头,来到了风一啸和凌迦身边,正待说话,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想必这位便是鬼医了。呵,倒是百闻不如一见。”
华以沫听到声音,下意识地转头去瞧。
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约莫三十上下的年纪,倒也俊朗得很,颇有一番味道在。对方一身玄青色衣袍,腰上缀着枚白玉,身姿挺拔。此时那双眼睛正饶有兴趣地望着自己,却又深得不可测。
华以沫对这样探究的目光有些厌恶,忍不住微微皱起眉来。
“这位是易远易先生。”风一啸见情形有些尴尬,缓和道,“易先生也是个大夫。”
华以沫不置可否地望了易远一眼,便转开了视线,望向风一啸。
“不知华姑娘有何事?”风一啸客气道。
“我有几句话想嘱咐下新郎官。不知风庄主可借我一用?”
“自然可以。”风一啸闻言,转头望向凌迦,却发现凌迦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禁脱口关切道,“怎么了?”
凌迦摇了摇头:“许是喝多了些,无碍。”顿了顿,“那我同华姑娘离开会,有劳爹照看了。”
风一啸点点头,有些不放心地目送了三人远去。
“新郎官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啊。”易远忽然朝风一啸道,“鬼医行事莫测,风庄主这般放心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风一啸长长叹了口气,“易先生对小女的病情了解颇深,我不急不行。”
“既如此,那易某也不便多说。风庄主自己留心些便是。”易远瞥了几人远去的身影,淡淡道。
“多谢易先生关心。”
华以沫待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便停住了脚,转头望向凌迦。
“你考虑得如何了?”
凌迦一路行来,一直沉默不语,神色很明显透露着挣扎。
“怎么,这般难么?”华以沫的声音冷下去,“若是危急关头,几个时辰纠结人早就死了。凌公子,你不要不见棺材不落泪。”
凌迦低着头,脸色有些灰败。身旁的手攥紧了,又松开,复又攥紧。
耳边依稀是逝世前师傅虚弱却欣慰的声音,他唤:“我的迦儿,你从来不叫师傅失望。接下来的路,便靠你自己了,师傅只能帮你到这。好好练武,将师傅的狂刀刀法发扬光大,然后娶个好媳妇过日子。”
只一回念间,风舞的容颜浮上心头,温柔地给自己整理衣襟,柔声嘱咐:“记得早些回来,喜袍已经做好了,等会便试试,看看尺寸如何。”那笑靥在烛火里缓缓晕成一片暖黄色的光亮。
恩如山高,爱如海深。
世间最难是抉择。
长久的沉默。
华以沫眼底浮上不耐,正欲开口,凌迦已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竟是通红。
“我知道了。”凌迦的话从齿间蹦出来,沙哑得仿佛在石头上磨砺而过,“如何废?”
华以沫闻言,弯了弯唇角:“明日午时,你来寻我,我离开之前便将药交予你。”顿了顿,华以沫瞟了凌迦一眼,不以为然道,“有法子总比没法子好。若是当真这般下去,风舞身子耗干了,你怕是连哭都没地方哭。等会回去,记得收拾好心情,拜堂可不要露了陷。另外,在没开始炼之前,不要洞房。”
言罢,华以沫不再理会,含笑转了身,朝苏尘儿道:“走罢。”
苏尘儿略带同情地望了凌迦一眼,思忖了片刻,方缓声劝了句:“凌公子,道义是死的,人是活的。至于楚狂刀的功法,来日方长,定会后继有人。”
话落,轻叹了口气,才随着华以沫离开了。
天际的日头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了攥,跳低了几分,连着余晖也黯淡了些。
只剩下凌迦寂寥的声音沐浴在微薄的残辉之下,将影子拉得极长。
华以沫的心情经此一事倒是极好。转头望见苏尘儿若有所思的脸,开口道:“尘儿还在想凌迦的事?”
“嗯。”苏尘儿抬眼扫了华以沫一眼,复垂下眸去,“凌迦肯这般牺牲,倒对风舞真是疼爱有加。可惜事情只能走到这一步。我只是在希望事情能好起来。”
“尘儿便放心罢,事情既已定了,就是好兆头。”
苏尘儿听到华以沫这番话,忍不住睨了她一眼:“你倒是想得开。”
“自然。人生在世,本就随意而为,方得恣意一场,想这么多作甚?”华以沫话语轻松,说着挑眉望向苏尘儿,“尘儿可觉得对?”
苏尘儿眼波流转,嗔了华以沫一眼,并不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