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交!”伏刑冷冰冰的开口。
“对,不交。”
“不交!”
“缴了兵器,让我们兄弟空着手等死吗?”伏刑话音刚落,坐在下首的郭氏兄弟便紧跟着嚷嚷起来。
眼见在座的众人纷纷表了态,顾诚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随后将头转向了董平的方向。
“你怎么想的,说出来吧。”董平没有回答交与不交,又将问题抛回给了顾诚,显然,他不需要表态,顾诚所做的一切决定,他都支持。
听到董平的话,众人也渐渐安静下来,一个接一个的将目光看向了顾诚。
“诸位知道,这十天以来,咱们死了多少人吗?”顾诚没有直接回答董平的话,而是先抛出了一个问题。
众人闻言,你看我,我看你,大家这几日里朝不保夕,都只顾着自己,谁也没有心情去关注别人。
见众人都在摇头,顾诚这才缓缓开口说道:“自仆从军到御奴城戍边以来,仅仅十天时间,我们就已经死了一千多人,现在整个仆从军满打满算只剩下三千两百人不到。”
“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么?”方才还笑嘻嘻的薛映闻言,神色怔忡,喃喃自语。
他不敢相信,仅仅十天时间,就已经没了这么多人。
可他又不得不信,因为他知道顾诚没有骗他。
其他人的脸色也顿时变的难看了起来。
“如今昆仑人一反常态,在本该退兵的时候,突然围城,一定是起了我们不知道的变化,那这场仗还要打多久,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如果现在我们把武器交上去,那从明天开始,我们就都是待宰的羔羊了。”顾诚继续说道。
众人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但,自己必须让他们看清楚,仆从军将要面对的现实是何等的残酷。
“诸位,如果我们不能主宰自己的生死,那剩下的这三千二百人还能撑几个十天?你们可曾想过?”顾诚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平淡,平淡的仿佛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但他的声声质问却仿佛一根根细密的银针,将众人的周身刺的生疼,十天,是一个美好的梦境,是一个活着的期限,是过去几年里,一批批仆从军甘愿踏上御奴城头的一个底气。
但现在,它被打破了。
今日昆仑人围城,预示着一场持久战争的到来,也预示着众人等到战争结束,就可以回家的梦被彻底的击碎了。
而顾诚方才的话,更是将死亡赤裸裸的拉到了众人的面前。
众人的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
因为直到此时,他们才突然醒悟过来,今夜这间屋子里将要讨论的事情是何等的重要。
这是残酷现实下,一场关乎他们每个人生死的讨论。
而这一场的讨论的中心,毫无疑问是坐在首位的顾诚。
顾诚的眼睛顺着任原、薛映,在场中转了一圈最后回到了董平的脸上,他很平静,平静的观察着众人,观察着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
然后,才再次开口,缓缓的说道:“值得庆幸的是,今天隋唐带着大伙儿扭转了颓势,手里有了兵器,我们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顾诚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呼吸,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厉色,随后紧盯着众人,斩钉截铁的说道:“所以,兵器不能交,交就是死。”
“可现在的情况是,整个仆从军三千人,只有今天在城头上的一千人拿到了兵器,其他人手无寸铁,如果守备军强行清缴,我们很难抵挡,甚至到时候弄不好我们自己人,会先乱起来。”伏刑那双赤色的眼睛里射出一道森冷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顾诚提出了质疑。
“所以,现在的首要问题是稳住仆从军。”董平沉声回答道,他的声音异常的平静。
伏刑闻声一转头,刚好对上了董平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他的心头猛然一跳,但神色间却丝毫没有变化,仍旧用那熟悉的森冷声质问道:“怎么稳?”
“将今天随我们一起下城的一千人分为五队,每队两百人,你、我、任原、薛映各领一队,郭氏兄弟共领一队,之后,集合仆从军所有人在校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董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有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里,似乎多了几分锋锐。
果然,伏刑心中暗叹了一声,董平能如此的胸有成竹,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伏刑不想出头,但此刻又不得不出头。
在场众人任原、薛映已经明确表示只听隋唐的话,如今隋唐不在,他们显然会与董平和顾诚站在同一个阵营。
那么现场便只剩下了自己和郭氏兄弟,然而郭氏兄弟一奶同袍,自成一体,郭振老辣、郭跃凌厉、郭猛凶悍,无论做不做选择,董平等人对他们都会无比重视。
只有自己,刽子手出身,一把鬼头刀虽然也耍的出神入化,但以今日城头上的情况来看,无论是董平还是任原,比他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说到底他担心的不过是自己。
毕竟虽同属仆从军,但大家不过是萍水相逢,自己怎敢就这样把身家性命,交给眼前在座的这群人。
“如果有反对的呢?”伏刑努力压下脑中翻腾的思绪,深深的吸了口气,用那双赤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董平,再次发问,寸步不让。
他在试探,试探这群人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用你的刀劝服他!”董平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旁的顾诚便接过了话茬,他的唇边带着一丝儒雅的笑,但话里的每一个字却都带着翻腾的血。
伏刑眼角猛然一跳,明白了!
他终于知道,今夜讨论的重点是什么了!
伏刑轻轻的转过头去,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着这个用一张嘴就将在场所有人都控制住了的生。
而旁边的董平在听到顾诚的话之后,也是一脸诧异的望了过去,他的眼神不再如方才一般波澜无惊,而是带着疑惑、带着探求。
这还是顾诚吗?
那个晕倒在行军路上的顾诚、那个被一阵箭雨就吓的大喊大叫,甚至尿了裤子的顾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