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雘拎着裙摆,一边往宫城的方向跑一边低声抱怨:“你个姑娘人这么娇小,裙子为什么要穿这么大的,跑起来不费劲吗?不怕踩着裙摆摔着吗?”
坤仪懒洋洋地答她:“我出门不用自己走路。”
青雘:“你得意什么,我若不是法力没恢复,我也不用走路。”
她现在的神识顶多能偶尔与她争抢一下这具身体的使用权,要说法力,那是当真没有。
累得气喘吁吁,青雘回头看了一眼,喘着声儿道:“你听我说啊,聂衍方才还好好的,但眼下不知为何对你动了杀心——我太熟悉他的杀气了,这山海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的杀气。”
坤仪挑眉:“他就没杀过别人?”
“杀过啊,所以被他动杀心的人都死了,我是唯一一个从他眼皮子底下活下来了的。”青雘得意地扭了扭腰肢,“你可想知道为何?”
坤仪抿了抿唇,没搭腔。
这狐狸是个话多的,兀自就继续道:“我总觉得那时候他是喜欢过我的,所以才放了我一马。聂衍这个人,要说心硬倒也是的,屠杀起仇敌来跟切菜似的,面对血海尸山眼里也没有半点怜悯。但要说他心软么,他对自己喜欢的人,真的会心软。”
没忍住冷哼了一声,坤仪道:“他若真喜欢你,你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脸上有些挂不住,青雘恼道:“所以说是喜欢过嘛,又不是一直喜欢……哎呀,你先操心操心自己吧,先前还好好的,他怎么突然就想杀你了。”
坤仪沉默。
她又没做什么大错事,聂衍自然是不至于想杀她的,如果想杀她,只能是因为青雘。
看来在她的性命和杀了青雘报仇的选择之间,聂衍选择了后者。
“哎哟……”青雘疼得一激灵,捂着心口道,“你难过什么呀,弄得我这么痛。”
“我没有。”坤仪垂眼,“早就料到过今日这样的场景,我何必难过。”
“你这话骗骗别人就算了,我与你连着心呐,糊弄得过去吗。”青雘又气又笑,“你有本事嘴硬,有本事心别绞成一团,疼死我了……”
坤仪在黑暗里坐得端正又乖巧,像无数次遇见祸事时那样,声音温和:“他既然是龙族,便有他自己的事要做,我没法与他白头偕老,他选择报仇也是对的。少年夫妻都未曾有多少能患难与共,更何况我与他成亲不过数月。”
“你这是在说服旁人还是在说服你自己?”青雘鄙夷地道,“半点作用也没有。”
眼睫颤了颤,坤仪突然想起了兰苕。
她摸了摸黑暗里的地面,突然皱眉抬头:“你一个人跑出来,兰苕怎么办?”
青雘撇嘴:“我自己都保不住命了,还管你那婢女?”
“回去,将她一起带出来。”坤仪沉了脸。
青雘不以为意,她虽然是皇家之女,也不至于片刻都离不开自己的婢女,就算关系好,可性命攸关的当口,哪还能顾得上那么多。
谁曾想,一直死气沉沉的小姑娘,因着她的不理睬,突然就开始挣扎了起来。
膝盖一软,青雘跌在了路边,意识有一瞬间的涣散。
她恼道:“你这小姑娘真是有意思,美男你不感兴趣,倒这么在意一个婢女,早说嘛,我也不至于哄你哄得喉咙都要干了。”
坤仪冷着脸抢回了自己的身子。
意识回笼,她恍惚了片刻,定睛才发现自己跌坐在宫城外的河道边上,远处已经有禁军朝他围过来了,而身后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也正策马而至。
是聂衍。
他的眉目还是这么好看,远远地骑在马上,身姿挺俊、长袍如风。可惜,眼下的他周身裹着戾气,手里还捏着却邪剑,看着可怕得很。
“殿下!”王敢当离得近,先跑到了她身边,将她扶起来,当即甩下一张千里符。
坤仪最后看了聂衍一眼。
她现在的样子肯定很不好看,以至于聂衍看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爱意,只有铺天盖地的失望和冷漠。
只一眼就让她觉得心凉。
坤仪突然觉得有些生气。
是他想杀她,为什么他还要是这副表情,该失望的是她,这么长久的相处也未曾换得他的偏爱,先前那些个亲昵恩爱,不过都是他的逢场作戏。
早该知道妖怪是没有心的。
眼前一花,她被王敢当带到了上阳宫,层层叠叠的禁军守卫看得她有些意外,差点没敢迈步子。
“坤仪。”盛庆帝从内殿出来,踉跄着来拉她。
定了定神,她看着自己的皇兄笑:“臣妹有负所托。”
盛庆帝皱眉摇头:“你说的什么话,你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几个册子对江山天下都帮助极大,你大可以休息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