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四 周四时,岑越刚放学走到小卖铺路口,就看到路上站这位穿衬衫西装的男人,男人打扮跟县城里格格不入,更别提路边还停了辆小汽车。 男人问小卖铺老板:“劳驾问您一下,岑建张月娥住在哪里?” “岑建张月娥?”老板先是没想起来,是背后他爸戳着他,说:“姓岑,他家小子,老爱来打电话那个。” “岑越?”老板想起来了,试探问来人。 男人一听名字当即就松快笑了,连连点头说没错,“我是找岑越的。” “你和小岑那娃娃啥关系啊?哪里来的人?”老板的妈妈好奇也凑了过来询问,目光看着不远处的小汽车,这人可是开车过来的。 男人说:“我们公司老板的远房亲戚,我这次出差过来,老板特意叮嘱让我跑一趟,给岑越送东西来的。” “呀!送啥还跑这老远。” “都是学习用品,我也不清楚。” 老板爹妈还好奇,想再多询问,就听老板先指着远处喊:“巧了,那就是岑越,小岑刚放学回来。” 岑越上前喊叔叔,“是许舅舅和阿扉送来的吗?” “是啊,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沉甸甸的包,我拿给你。”男人笑笑,说真是巧了,便打开了车门,从副驾驶拿出了一只包。 “叔叔,我家在附近,您过去坐一坐喝口水歇一会吧?”岑越接了包没打开看是什么,先请来人喝水。 男人摆摆手意思不用,也很客气,“天不早了,我开车回市里,东西带到了我就放心了。” “那叔叔路上注意安全,开车小心些。” “好。” 车一走,看热闹的人都看着岑越,岑越一笑,背着包往回走,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这位叔叔也没见过他,就听小卖铺老板说是他,就放心把包交给他了? “妈我回来了!”岑越喊。 张月娥做完饭,张口让儿子先洗手吃饭,趁着天还亮吃完赶紧做作业,话说一半,看到儿子左右胳膊挂了两只包还愣了下,“谁的?” “许舅舅托人送来的,是阿扉的包,说是许舅舅公司员工出差跑了一趟。” “人呢?多辛苦人家,得请人家喝喝水吃饭的。”张月娥往外头看。 岑越说:“那位叔叔说他要开车回市里,耽搁了开车走夜路也不安全。” “诶哟,那也该留人喝水的。”张月娥还是觉得这般做不周道,失礼了。 岑越不知,他一走,小卖铺那儿都聊开了,说他家在茂城有亲戚,老板的妈妈就说,小岑那娃娃经常打电话,一聊就是好久,原来是在大城市有亲戚的,那亲戚还给他家交了几个月话费。 大家一听,信了这亲戚很有钱了。 “听刚才那人说舅舅可是开公司的大老板。” “人家开车过来的,小轿车呀,真是稀奇了。” “你说岑 家有这么个有钱亲戚,咋还租的房?张月娥往常穿的,瞧着也不像家底富裕的人家。” “人家亲戚有钱,跟他们也没啥大关系,刚说顺路来,还捎的包学习课本啥的,可能关系有但是远吧。” 大家就明白些,又杂七杂八说了好多外来租户岑建张月娥夫妻俩带个小岑的事,主要是感叹人家亲戚有钱,可惜关系远,这夫妻俩一个上工地打小工,一个到处找活,却找不到,也是可怜啊,再一想有那么个有钱亲戚,怕是要难受死了。 张月娥确实挺难受的,难受觉得自家失礼没请人进来坐,问了儿子谢过了没,岑越保证谢过了,把原话说了遍,张月娥才略略好受些。 “阿扉和他家里人咋都这么好,专门跑一趟送学习来。” 岑越便说:“妈,是顺路捎过来的。” “还想骗我?可能是顺路到市里,但咱们县城有啥?能让人顺路跑。”张月娥到不糊涂,只是感叹:“欠许家的情越来越多了。” 岑越:“妈,我和阿扉关系好,是最好的朋友,我以后长大了,欠许家的人情,我还!” “那得多久啊,这一次次欠下的积累的,你要用啥还啊。”张月娥碎碎念,外头老岑声响起来了。 岑建一路回来就听见有人开小汽车给小越送东西,到屋又说了一通这事,干脆先不吃饭,先看送了什么,岑越其实刚看过,这会拉开包给爸妈看,夫妻俩一看都是学习课本资料还有磁带,踏实了,不是贵重东西就好。 这下可以洗手吃饭了。 吃完饭张月娥不让儿子动手,赶着孩子去写作业,岑建是搭了把手,主要是跟媳妇儿有话要说。岑越便去桌写作业,打开了阿扉送
的,一摸就感觉哪里不对劲,便看到一只鼓鼓囊囊的信封。 岑越:……他好像知道这是什么了。 打开一看,果然,三千八百六十二毛钱。 这是越越的钱。岑越望着钱,便想起阿扉说的话,心里暖洋洋的,浑身的血像是躁动沸腾一般,愣是先压着,把作业写完了,喊了声爸妈我去打电话,便冲进了夜色中。 “越越!你东西收到了吗?” 岑越:“傍晚时就收到了,放学回家正好碰到那位叔叔,英资料还有磁带我都收到了,不过他怎么知道我是我啊?” “因为我画了越越的画像!我学了画画!” 岑越:“下次你寄给我你的画,我想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那我对着镜子画。” 两人聊了许久,快结束时,岑越握着话筒,轻声说:“阿扉,谢谢你。” “越越你和我客气什么——” “你的零花钱。”岑越说完,心里甜滋滋的,知道阿扉要急,便抢先说:“我说错了,是我的,我都记下了。” 齐少扉握着话筒笑的跟憨憨一般。 “本来就是越越你的,什么都是越越的,我也是!” 许家客厅里,偷偷听阿扉打电话的大人 们:……可真是肉麻啊。 齐少扉结束完通话,脸上还是愚蠢灿烂的笑容,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墙后面一排脑袋,“爷爷奶奶妈妈舅舅舅妈,你们要听我和越越的爱情故事吗?!不用偷听的,我跟你们说哦……” 许家人:…… 转眼就到了周五,一大早岑建先去接妈来。岑奶奶今年才五十五,身体还硬朗着,知道小儿子和儿媳要出远门,其实背地里也操心嘀咕念叨许久,可火车票都买了,当娘的只能把孙子照看好。 “你们路上平平安安的,去吧,这儿我看着小越。” 岑越也说:“爸妈,我在家里会听奶奶话的,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你是大人了,在家里和奶奶互相帮衬着,别让奶奶太操心,晚上睡觉门窗锁死。”岑建说着从口袋摸出了二十块钱给儿子,“要是缺什么了,你就买给你奶和你吃应应急。” 张月娥背着她掉了皮子的小包,钱没装在里头,钱在她贴身里衣自己缝的口袋里装着呢,岑建背着一破打了补丁的布包——这是岑越小学背的包,洗的发白还破洞,但张月娥也舍不得丢,补了后用来装东西。 这会布包里装了十多个馒头,还有几瓶灌的水。 夫妻俩省钱,想着路上吃这个,反正天凉放不坏。 “爸妈,要是饿了,就吃馒头,别省着了。”岑越送爸妈到门外。 岑建听了好笑,挥手让别送了,等走远了跟媳妇儿说:“你听小越刚说那话,还怕咱们省馒头吃,咱俩在孩子心里就这么抠门?” “孩子也是担心咱们身体。”张月娥说。 岑建知道,就是打趣打趣。夫妻俩是挤着第一次坐火车去大城市,买的硬座,这个最便宜了。人流多,张月娥将小包护在胸前,其实是护着她里衣口袋的钱,时不时确认一下。 原本是一百八十多,岑建回村里接娘的时候,大哥知道弟弟要做小买卖,给拿了五十,如今一共二百三十块钱,张月娥拿着二百,岑建装了三十,出门时给了小越二十块。 夫妻俩找好位置坐下,岑建护着媳妇儿,火车开了,几个小时后上来人多了,时不时挤一挤人,岑建心想幸好他来了,不然媳妇儿都不敢合眼皮子,这人也太多了。 火车上人龙混杂,岑建就把装馒头的包堆在桌子上,那包系带松的,只要有心人瞥一眼就知道里头装了啥,都是一堆大馒头和水,再看那夫妻俩,女的时不时摸小包,肯定是把钱放在小包里的,就是她男人盯得紧,一身腱子肉看着不好惹。 中午饿了,夫妻俩就是冷馒头就冷水,火车晃晃悠悠慢慢吞吞,坐的人屁股疼,也不敢活动,张月娥就是去厕所,都拿着小包,岑建是护着一道,让对面大娘帮他们看看桌上馒头包。 张月娥还说:“我一个人去就成了,你在这儿看东西。” “就剩十个馒头了,没事,谁还偷咱馒头。”岑建说。 回来确实没人偷他们馒头,倒是过了一夜,岑建还 给对面大娘分馒头,人家摆摆手不要,意思她们带了饼,饼虽不是肉的,但用香料油酥揉的,比馒头香。 坐了十多个小时火车,人都臭了,下车时,馒头包还有七八个馒头,岑建数了,够回来吃的,然后咦了声。 “咋了?丢什么了?”张月娥脑子涨的,没睡好嘴皮子都干,她不敢多喝水,怕上厕所,这会反应就
慢一些,“馒头丢了?” 岑建:“不是,是多了东西,这——”他掏了出来,一个藏蓝色的小布包,急忙说:“谁家的东西,咋到咱这里了?得赶紧给人送回去,是不是那大饼大娘的。” 张月娥也跟着急,后来越看那小布包越眼熟,“好像是小越的,你翻开看,是不是缝了小字?”她本来想绣儿子名字,只是绣了个小字就觉得麻烦。 岑建一打开,吓得脸色突变,赶紧合上了。 “怎么了?”张月娥也怕。 岑建没说话,把包紧紧攥着,一手拉着媳妇儿,“先走。”等远远出了火车站,人少了,岑建才说:“是咱儿子的包,里头全是钱。” “钱?!”张月娥惊呼,而后反应过来压低了声:“他哪里来的钱?多少钱?” 岑建把包给媳妇儿看,张月娥看到里头鼓鼓囊囊一百一百的面额,有种头昏目眩的感觉,但忍住没眼前一黑,而是看着老岑,夫妻俩眼神交流,而后谁也没多说什么话,先找旅店住下。 安顿好后,夫妻俩关着门,把小布包钱倒出来,还有一张纸条,张月娥先看纸条,岑建数钱。 【妈妈,这是阿扉寄给我的,我借他的钱,你和爸爸出门在外做买卖,过去一趟很辛苦,多进一些漂亮的货,赚了钱还给阿扉就好了,你和爸爸早早安全回来。】 岑建:“媳妇儿,一共一千块!” 张月娥把纸条给老岑看,再看床上倒的钱,一想到来时一路上,他们把馒头包随便放在桌上,几次去厕所还让陌生人看,张月娥就几度要晕过去。 “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 “可不是嘛,咋能问外人借这么多钱。” “难怪走的时候,让我们赶紧吃馒头,别省着。” 夫妻俩说了几句,可钱都借了,也跑到深城了,是东西都齐,逼上梁山,只能狠了心把买卖办好,仔细多选选货。张月娥后来说:“看来不起眼也挺好的。” “够安全。”岑建说。 岑越先斩后奏也知道,要是在家里掏出钱给爸妈,爸妈肯定不要的,而且让他留着汇给阿扉,他也办的仔细,把钱包藏在馒头最底下的。 这一周,岑越和奶奶在县城生活,后来周五时,也没见爸妈回来,村里大伯骑着车还来了一趟,见弟弟弟媳没回,还安慰小越说:“应该是有啥事耽搁了,小越你别急啊。” “娘,那你跟小越在住几天,我过几天来接你。” 岑奶奶说好,还问家里咋样。岑军说家里一切都好,正说着话,外头吵杂声,岑越在屋里听到爸妈的声,当即站不住了,喊 我爸妈回来了就往外冲。 “可算是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小越看着懂事稳重,也是担心的,跑那么远,能不担心吗?” 岑奶奶念叨,脸上是放松的笑。 岑军也出门去接,果然是弟弟弟媳,俩灰头土脸的,他弟扛着尿素袋子扛了三包,弟媳挎着大的编织袋子,便赶紧上前接。 岑越接妈妈手里的,大伯接了爸爸手里一包。 “这啥啊,咋这么多?买的尿素?” 岑军一上手就知道重量手感不是尿素肥料。 岑建喘着粗气说:“货、货。”等进了屋,放下手里东西,再看儿子围前围后的担心他们,本来是想训一训臭小子,这会是啥也说不出口了。 屋里,尿素袋子、编织袋子一打开。 五颜六色的健美裤、亮晶晶的花卡子、蝴蝶流苏发夹、各种色彩的小丝巾、编织绳、小手包…… “人家说现在这卡子手串可好卖了,还有贴纸,那边有个电视剧很流行,小姑娘都爱戴这个。”张月娥说,她怕被骗,还特意看了几集,多跑了地方。 岑军说是不是xx电视剧名字。 岑建诧异,“哥,你咋知道的?” 他们租的房子没电视,自然不晓得,电视剧的风也刮到了锦绣县,这会家家户户凡是有电视剧,都在看这个。 岑军说:“玲玲那丫头,最近放学回来就急匆匆赶作业,要蹲着看那个,歌都会唱了,说好看。” “那就没骗咱们。”张月娥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