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接连下雨的天也像是为案子的水落石出而放晴了。
天空明净，万里无云。
师爷如往常一样跟李纪打招呼，站到他身侧时，神情专注地盯着李纪，沉思良久，像是在犹豫该不该开口。
“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李纪偏头瞥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好笑说道。
师爷不好意思地挠头，“大人，早就料到了王小姐会叫她的丫鬟通知郡主，然后让郡主通知我们？”
“是也不是。”李纪疏朗的眉目间透露出一点笑意，目视着前方，缓缓道：“当我问罪那个婢女时，我曾观察过堂上众人的反应。郡主是诧异，陆青则带着局外之人的淡然。其他人有埋怨，有欢喜。只有一个人是带着恨和愤怒。那就是王小姐，要知道王小姐不认识死者。而当一个人被伤害，被背叛感受到不公平，不公正的待遇时才会产生这两种情绪。”
“这也从侧面说明她肯定知道相关线索。肯定会有所行动。”李纪说完，语气一转，“但是我没料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公之于众。”
师爷恍然，随后疑惑又起，追问道：“下官还有一事不明，望大人解惑。”
李纪没说话，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回眸示意他说。
“那杀人凶手既然是王夫人，为何婢女还会认罪？那可是杀头大罪！”
李纪转身，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道：“那天晚上，王夫人和林小姐被押入大牢里，我曾单独分别审问她们。据王夫人口供，那婢女有个孪生妹妹，就是我们要找的翠儿。孪生子，被视为不详。只能一人生活在明一人在暗。”
“与死者相知相许的一直是翠儿，而不是小敏。五天前，死者与人争执是真的，只不过争执的对象是翠儿。因为那天死者与翠儿当场撞破了王夫人与他兄长——林玄的奸情。也知道了林颂雅的真实身份。翠儿跟王夫人求情，王夫人答应了。但是死者却不信王夫人，因为他察觉到了杀机。王夫人想杀人灭口！随后死者与翠儿走出来，就开始争执。他想带着翠儿远走高飞，可翠儿却相信王夫人，因为王夫人她亲口答应了绕过他们。”
“两天后，翠儿约见死者大意是想跟他再商议。没想到再次不欢而散，也就是陆少夫人跟郡主婢女看到的那一幕。死者盗窃的玉也是在那时丢失，被人给捡了去。”
“死者与翠儿分开不到半刻钟后，王夫人借翠儿的名义约死者，死者以为翠儿改变主意了便欣然前往。但没想到等在那儿的是王夫人。”
“王夫人虽出身香门第，却天生力大如牛。曾与他外军营的兄长学过几招，这才导致死者毫无还手之力。而在审问那天，众夫人都说没人离开过偏厅，确实没人离开。只不过是王夫人借着头疼的名义进了偏厅的客房里休息。她的丫鬟守在门外，没见到人出来自然没人离开。”
“而小敏一直跟着林颂雅，自然是知道了王夫人杀了人，却不知道这件事牵涉到自己的妹妹。当时在公堂上，提到翠儿时，她知道再往下就能查到王夫人。她下意识看向林颂雅，却见她左手动了动右手手腕上的镯子。这个动作表示着威胁，她不认，那么她妹妹就得死。所以她撒了慌，最后她认了。”
李纪说完，像是感慨似的说，“世间情之一字最是难解。”
“大人，王夫人按律当斩，那林颂雅和林玄还怎么判？”
“一南一北，流放千里，死生不得相见。”李纪说完，停住脚，摊出双手感受微风，只见一片树叶带着风调皮的跳到他的手上，停留在他掌心。
而另一片被风吹落的树叶，飘啊，飘啊，最终打着旋儿飘进了亭上的茶杯里。只见一只准备端起茶杯的手顿住了，然后把手收了回去，像是无事发生。“你这么长时间隐忍不发，那天却如此果决的揭发，落得你爹挂冠，而你付出失聪的代价，值得吗？”
然而她没等到回答，只见坐在她对面的人莞尔一笑，起身行礼，背上放在地下包袱转身走近一个佝偻着背的老者，挽着他，走出院落门。在走出门的一瞬间，她微微翘起的嘴角挂着满心的喜悦。笑就像清泉的波纹，泛起层层涟漪，漾及满脸。像是走出了一条新的路。
停留在院落的人，看着一老一少脸上挂着喜悦远去的背影。像是知道了答案。
院落的人转身迈步进屋。屋里的人看到来人，脸上带着喜悦，：“郡主，问到你想问的吗？”
柳瑞风瞥了她一眼，随后用手戳她的头，“我问我的，你那么高兴干什么？”
“嘿嘿，奴婢只是好奇嘛！”阿木傻笑一声，追问道：“那王小姐向外人展示张扬跋扈，好胜心强的一面都是假的是吗？”
“是，也不是。”柳瑞风坐在小榻上，拿起榻上小茶几里斟好的茶，轻啜一口，满是喟叹。真是渴死她了。“那一面既是她的盔甲，也是她的软肋。”
“嗯？”阿木不懂。呆呆地说：“奴婢没听懂。”
“盔甲带刺扎进肉里，时间久了，血肉和刺就会长在一起，融为一体。”
阿木怔住了，脸色变得羞愧通红。她还是没懂！
柳瑞风怒其不争，笑骂道：“我看你是跟那个笨丫头呆一起久了，都快成为同类了。”
阿木心里下意识反驳，这跟陆少夫人有什么关系？明明是郡主自己说那么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