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路灯明明灭灭,灯泡下扑满令人生厌的飞虫。路夕抬了抬眼皮,偏头眼睛往身后一眺:“你倒是走快点,磨磨蹭蹭的!”
路晚肩头微缩,抿嘴加快步伐,跟上前面的身影。
路夕把菜挪到另一只手,卸掉重量的右手掌立刻出现几道勒痕。
“姐,我拿一些吧?”路晚赶上前小声道。
“都快到家了,不用。”路夕被雾天的飞蚊扰得有些不耐。
她瞥一眼路晚过分瘦弱的身板,心里无端浮起一丝烦躁。
路晚轻应一声,不再出声,加快脚步。
肩膀颇有重量的大背包颤颤巍巍的,好像随时能把她本就不太高的身高,再压低几分。
连拐几个弯终于回到住处。路夕把东西全部卸到地上,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
“换右边的拖鞋,包别放凳子上,只有两个凳子,放桌边就行。”路夕一边说一边提东西进屋。
“好的姐,我晚上睡沙发吧。”路晚卸下背包,看一眼客厅的沙发,帮路夕拎菜进厨房。
“也行,屋里床太小,拿个厚被子沙发再铺张毛毯就够了。等明天定的床就到。吃饭还是粥?”她打开冰箱给路晚递瓶水。
“吃粥吧,坐车太久没什么胃口。”路晚接过水小口小口地喝,正想帮忙,就被路夕赶出厨房。
路晚规规矩矩挪到客厅沙发,四肢颇有些僵硬的无所适从。
她环顾四周,物件摆放颇为凌乱,水果和首饰箱竟然和谐地共同待在一个角落。
路晚起身探出手准备收拾,却路夕未卜先知的声音制止:“诶你别动我东西啊!等下整理完我又找不见了,别看它乱,东西都在它该在的位置!”
路晚应声默默收回手,悄声坐下假装无事发生。
她干坐一会,又站起来,整理起自己的背包和路夕买回来的日用品。
“吃饭吃饭,别弄了,吃完再说。”不一会,路夕端一小锅瘦肉粥和一盘芥蓝炒牛肉上来,又跑去冰箱拿出一碟下粥的香煎小鱼干。
路晚连忙起身接过,吃一半发现路夕皱着眉头打量她,疑惑道:“姐,怎么了?”
路夕收回目光,声音有点发沉:“我在看你瘦成什么个鬼样!在外面都不吃饭的吗?”
路晚低下头,小声道:“有的,就是前阵子感冒了,掉一点点,我吃几天就吃回来了……”
“呵。”路夕冷笑:“你最好是。”
路晚不敢吱声,埋头拼命扒拉碗里的粥,好像多吃几口就能熄灭路夕的火气。
路夕又哼一声,“别干吃粥,多吃点菜,芥蓝、小鱼干不都你爱吃的?明天给你买卤鹅吃。”
路晚点头,又夹几筷子连菜带肉。
见她唯唯诺诺的模样,路夕心里有些挥散不去的闷痛。
吃过饭,路晚抢先一步收拾碗筷,出厨房时见路夕已经给沙发铺好毛毯,上面放好被子。
“这张被子应该够用,买的厚的。你过来,我问你个事儿。”路夕给她让个位。
“姐,什么事?”路晚在一旁坐下。
“老家那些人是不是让你回去?”路夕双手环绕到胸前,提起老家的人内心很是抗拒。
“没有,就是问我以后怎么打算,我,我说我要工作,以后跟你在外面,没时间回去。”路晚手指绞了绞衣摆。
路夕稍微平缓呼吸,“你做的对,不用理他们,也不用管。无事不登三宝殿,那帮人是疯了,痴心妄想从路家吸血,也不怕咱妈妈半夜找他们算账!亏不亏心!”
提起母亲,路夕停顿一瞬,“从前是我们姐妹俩,以后也还是咱俩,过得好不好都不关别人的事。那些烂人烂事,就该烂在那堆泥里,永远不要让它们沾身。”
“嗯,我懂的,姐。我们等清明回去给妈妈扫墓就好。”
路夕点头,又补一句:“姐向你道歉,今晚态度不好……你现在回来,也不用担心,我不也是自己走出来了。没人帮过我,我也可以走到今天,但你有我,要坚强。”
路晚眼睛发涩,用力点头。
“那先去洗澡吧,今晚早点睡,有事明天再说。”
路夕赶她拿衣服去浴室,浴室门关紧那一刻,路夕环抱胸前的双手失力垂下,短暂放任自己全身垮在沙发上。
灯光下,一滴晶莹的液体悄无声息从眼角滑落。
好像掩盖什么般,路夕深呼吸了几秒,不一会重新直起腰背,眼神恢复一如既往的坚定冷硬。
浴室门内,路晚后背无力倚靠在冰冷的墙面。
花洒热气蒸腾得她双眼朦胧,分不清是水雾还是泪珠。她用力紧闭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哽咽。
过分清瘦的身躯随水流冲击微微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随之破碎。
路晚闭上眼,脑海中仿佛又经历一遍令人作呕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