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伤好了之后,何安怡不敢再继续骑车上下班,而是改乘公司班车,韩煦不再继续接送,两人见面的机会也就少了,好在她又可以回到顶楼吃午饭,韩煦只要不出差,基本都去顶楼找她。
两人如今是越走越近,互相分享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读的时候,何安怡因为体谅母亲辛苦,恨不得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读上,很少有这样无忧无虑的时候,认识韩煦之后,才觉得人生豁然开朗,只想把从前想说而没能跟人说过的话,都跟他说一遍。
何安怡跟韩煦说起自己的求学经历,说起自己身边的朋友、同事,说起何母,说起道听途说来的新闻八卦,韩煦是个不爱说话的,何安怡便把他需要说的话,一个人都说了。
韩煦虽不爱说话,但却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哪怕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他也都听得认真。
就算有的时候,何安怡真的找不到话题来说,或是单纯的什么也不想说,两个人就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何安怡亦不会觉得尴尬,因为对方是韩煦,何安怡跟他在一起,从不会感到有压力。
韩煦很少会主动询问何安怡什么,就只是有一次,他问她:“你家里电视机左边柜子摆着的一张旧的结婚照,那上面的人,是不是你爸爸?”
何安怡起先有些吃惊,随即点头,她很少跟人提关于何父的事情,只是不想他们对她另眼相待,但这也没什么好故意隐瞒的,特别对方还是韩煦。
她说:“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得急症去的,走的很快。那个时候我还不懂事,只知道爸爸需要离开我们很长一段时间,妈妈很伤心,整天整夜的哭,亲戚朋友也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我有些害怕,但却不懂得伤心。等后来懂得了,却又不敢伤心了,怕妈妈难过,懂了也装作不懂。”
她说:“有的时候,我都有点记不住他了,只记得他个子很高,最喜欢让我骑在他的肩膀上,驮着我飞来飞去,仿佛无所不能的样子。”
何安怡从来不提关于父亲的话题,韩煦猜到其中必有缘由,但他想更多的了解她,便不得不提起这个话题,却不想是这么一个结果。他看着何安怡,眼中的感情很复杂,有意外,有怜惜,也有敬佩,但并不一味的出言安慰,而是回了句:“你妈妈很伟大!”
何安怡听过很多宽慰的话,却是很少听到有人说这样的回答,由衷的笑了下,跟着附和道:“我也这么觉得!”
年少丧父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安怡能够长成今天这样,不曾自暴自弃、不曾怨天尤人,更不悲伤乞怜,确实是因为何母的功劳。
何安怡不想对方可怜她,便特意提高了音调,说:“你别看我妈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曾经为了我,闹过学校、打过家长,泼辣起来的时候,可厉害了呢!”
韩煦愣了愣,随即笑了下:“我能想象。”
何安怡并不是一味的强撑乐观,她说的都是实话,虽说这么多年,她们母女相依为命生活比较清苦,但何母从不自怜、从不抱怨,而是踏踏实实的工作,欢欢喜喜的做人,竭尽所能提供给何安怡最好的生活,因为有她,何安怡并不觉得自己比其他父母都健在的孩子少了些什么,反而是更能体会母爱的伟大,更加尊重她。
工作上面的事情,韩煦向来很少提及,但他有的时候,也会跟何安怡说一些关于他家庭和成长时候的事情。
何安怡这才知道韩煦是家中独子,他的父母生他时年纪已经很大了,因为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体弱之症,小时候的他身体很不好,刚生下来便住进了加护病房,曾有医生扬言他活不过10岁,后来又说他活不过18岁,谁曾想,他不但平平安安活到了现在,身体反而逐渐健康了。
韩煦说:“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吃药,在锻炼,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医院,一个又一个的教练,刚开始觉得很辛苦,后来习惯了,便也没那么烦恼了。我很感谢我的父母,虽然机会很渺茫,但他们一直没有放弃我。”
关于家庭的事情,韩煦说得并不多,也就是只是以上那些内容了,倒是读时候的事情,说得稍微多一些。
他说,因为看病需要,小的时候常常转校,他的朋友不多,最为要好的两个来自中学时代,不过因为工作和距离的关系,现在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他说,他最难熬、最不堪回首的一段岁月,便是刚刚去外地求学的那段时间,因为地域生疏、生活习惯不通,他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拒绝与人交谈,一门心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后来在心理医生引导下,才慢慢好了一些……
韩煦向来少言寡语,再多的经历、再辛酸的境遇,也只是三言两语带过,但他在说这话时,眼睛看着远方,长长的睫毛在冷风中悠悠颤动,眸中似才有波光闪过,似乎还在为曾经那个彷徨的、孤独的、无助的小男孩感到难过。
韩煦没有说得很直白,但何安怡听得出来,他曾经应该是有些自闭倾向的,想来他现在这种相对含蓄温吞、不善言辞的性格,跟那时只身外地求学的经历有着很大的关系。
何安怡虽然从小就没有父亲,但至少还有何母一直陪着她,而韩煦,很可能就只有他自己,所以何安怡觉得,对方比她可怜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