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不聊了。” 花惊初笑着摇了摇头,坐到岸前将信拆开,里面是两张纸。打开第一张,是斋那边的催告函。里面几行字简单清晰——【《鲛人世子》热销读者反响热烈,不少人期待续集。亲,期待你的稿件哦】 嗯,也是。花惊初点点头。她已经好多天没更新了,毕竟是重要的副业,不能辜负了一众读者的真心:“今晚就画!” 第一张信纸看完,第二张从指间滑脱掉了出去。 “呀!”赶紧捡起来。 可指尖刚触碰就察觉到不同。坊间纸无外乎几种,要么是牛皮纸、木浆纸,要么是藤萝纸、宣纸,可这封信的材质却是芦苇制成,摸上去不仅粗糙而且字迹模糊。市面上的芦苇纸早就因造价昂贵又不好用被废止了,这封信…… 花惊初感到奇怪,展开仔细读:“经查明,东潭郡瘟疫。”刚念一句心中已涌起惊涛骇浪。她感到口干舌燥,难以置信。心道:这是真的么,这么多年都没消息,今日突然?捏在手里的信纸都觉得烫手。 “什么东西。”蔓春有点好奇,脑袋凑过来。 只是纸面字迹模糊她辨认了半天才看清了后面几个字,随口念出:“……有一人幸存。”这几个字让蔓春瞬间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该看的。立马瞅了一眼花惊初,瞧见她并无太大反应才松口气。 花惊初神情逐渐严肃:“这么多年了。” “啊?”蔓春故作糊涂,摇了摇头:“小姐你在说什么,蔓春不懂捏。嗯,那小姐记得关窗。外面风大,雪还没停,伤口未愈还得注意保暖。我有事先走了。” 记得嬷嬷们讲鬼故事,说是隔壁宅子的丫鬟因为窥伺主子的秘密,而被偷偷吊死了。死的时候正值满月,一身红衣,穿绣花鞋。尸体沉入水井中不就便化作厉鬼,只可惜井口有八卦图镇压着它,一直不能报酬。只是每逢月圆之夜,便在井中哭泣,若有好奇的人往井中看,便将人拖下去吃掉。 我啥也没看见。 蔓春打了个冷颤,夺门而逃。她当然知道小姐、表小姐不会这样对她的,即便“东潭郡有一人幸存”这个信息已经烙在她脑子里了……可想起嬷嬷讲鬼故事时,满脸褶子皱巴巴攒成一团的样子,还是害怕! 花惊初抬头疑惑:“怎么了?” 蔓春夺门而逃:“没、没什么,小姐你忙哈哈~” 花惊初:“嗯。” 很快房内剩她一个人,便接着往下看。 这第二张纸是斋寄来的密信。十几年来他们一直在用这种方式联络,应该只有两方知晓,并不会泄露出去。但摸到芦苇纸的那一刻,她还是不安。 信上写着——【经查明,东潭郡瘟疫后有一人幸存。此人是凤林将军生前所救,也是唯二可能知晓真相的人。我们正在全力寻找,有消息会立即告之。你伤好后请务必继续参与兵权角逐,望自珍重】 从架子上找了火折子点蜡烛,黑烟升起。 她折了信纸放在上面烧。火苗“噌”的一下起来险些烫到手,松手看着芦苇纸变成一团灰褐色的灰烬。轻轻一吹,便化作尘埃四散不见了。她道:“原来这纸虽粗糙、字迹难辨认,可毁去却极为容易,不会留下痕迹。” 朱紫国史上一直记载着——“东潭郡瘟疫四起,凤林将军及全城百姓无一幸免”。指的是十四年前,皇帝派凤林将军率兵镇压朱东和朱西叛乱,没想到,却爆发了一场瘟疫。天灾加人祸,东潭郡沦为了“乱葬冢”。 这种情况下,竟有一人存活。 还真是不可思议。 花惊初坐了好一会儿,觉得屁股都痛了,冷风从窗外一股一股儿吹进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喊道:“蔓春,哎?蔓春,你去哪了?” “我在!”听到屋内的动静,她立刻回应。冻得通红的小脸从门后探进来,咧嘴笑露出两颗大板牙:“小姐,你看完信啦。” “看完了。”花惊初回答完这才猛然意识到,蔓春突然说有事出去是为了避嫌。觉得既好气又好笑,心道这丫头心眼还挺多。催促她:“冷。”声音都带了几分撒娇:“我觉得冻得伤口疼……” “都说了伤口还没痊愈不能吹冷风。”蔓春·蔓老妈子上线,她利索的将门扉关上。冷风呼啸被阻隔在外,还不甘心的撞了两下木窗发出“砰砰”的声音。蔓春回过头,倒了一碗热水递过去:“先喝着,我一会儿去拿木炭生炉子。” 花惊初傻笑了一下。 蔓春继续道:“今年冬天格外冷,咱们偏院的月钱不多。木炭只够熬到明年三月份的,开春那几日估计还得挨一挨。” 突然想到一件事,花惊初挂了一个讨好的笑凑过去:“唔,蔓春。商
量个事儿呗。咱们……”附耳过去窃窃私语,蔓春的表情由白变红然后黑的一批。 “不行!” 蔓春大声嚷嚷:“不是说好不动里面的钱,以后一起去江东买处宅邸搬出去的么。”她不同意,整个人都激起来了:“这些钱,你攒了快十年了。我也……”她也做梦十年了。想从将军府搬出去,有一间独属于自己的房子和小院。 “吱吱吱!” 花鼠鼠也在笼子里上蹿下跳。 (什么,那可是鼠鼠买坚果的小钱钱) 花惊初支吾:“我手头紧。” “……”蔓春浑身都是冷得,感觉就像大梦了一场突然清醒过来。面前这个人真的靠得住吗?一条狗,唯有依附于它的主人才能吃饱喝足,但她有给过自己什么吗。如今,如今还要……剥夺一切。 花惊初央求,声音愈发撒娇:“好蔓春了,蔓春最好了。我只是拆借,今晚就开始画下一本保证把窟窿补上。就把金匣子给我叭。” 还能说什么,她又能说什么呢。这个人已经把他们之间的约定全忘了!蔓春翻箱倒柜,从压着的被褥下面将一个小黑匣子摸了出来,手指轻柔拂过,递了出去:“能不能……省着点花。”她很悲伤。 花惊初敬了个礼:“好!” —— 今天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院。 乌鸦“呜哩哇啦”在头顶飞过,在漫天的白雪中逐渐凝成一个小点。花惊初站在天衍院门口,疑惑地看着门上落的一把大铁锁。 “啊?”心道不是吧,这怎么几天不见门都给锁上了。遂询问旁边路过的大哥:“麻烦问一下,这什么情况啊怎么关门了。” 大哥道:“休沐啊。” 花惊初愣了:“这才十二月下旬,就休沐了?” 大哥摇了摇头:“那谁知道,反正几天前贴了告示,学子们都归家了。告示上说放假两个月,来年开春后报到。”说完,踱步走了。 这可不行。若是冬猎考核的事儿现在不解决,两个月后更没机会了。花惊初朝四周望了望,突然目光落在旁边落满积雪的大树上,树枝一直延续到院内。 爬上侧头歪脖子树,一个用力翻下去,正好落在天丁班外的假山上。只见各个屋舍门窗紧闭,只有飞檐上挂着的一串铜铃被风吹得发出“叮铃铃”的响动。花惊初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整理一下衣襟,朝院后堂走去。 穿过水榭回廊便找到后院,木柱子大门后头有几块种菜的田地,旁边依次搭着猪圈、狗窝和鸡舍。她一出现,“汪汪汪!”黄狗立刻吠叫。肥头大耳的猪趴着矮墙往外看,发出哼唧声。 花惊初打招呼:“嗨,狗兄。” “嗨,猪兄。” 院内最中央当然是一栋房屋。烟囱里正往外冒白烟,显然是这户人家在做饭,听见响动后,门帘撩起来,露出一张略带疲惫的中年男人脸。 可一看见是她,立马关门。 花惊初忙道:“夫子,我来送红喜袋的。”红喜袋还有个通俗的别名——红包。说着从怀中掏出荷包,里面鼓鼓囊囊看上去挺大一个。 “……”关门的动作停下了。男人摊开手,她将荷包放上去。他道:“行,进来吧。外面冷,别冻坏了。” 花惊初讪笑:“是。” 屋内陈设也简单,进去是一左一右两口大铁锅。 锅子各有灶台,中间留了一米半的空隙作为过道。左边铁锅飘米香,右边铁锅正“咕咚咕咚”炖肉。往里走是一张木桌,桌上有册还有碗筷,看来是既用来写字,也充当饭桌。光线昏暗,旁边立了一盏灯。 男人掀开里屋的门帘:“来,这边。” 花惊初点点头,跟着进去。他将杂物移开,炕上留出个地方道:“坐吧。”她闻言坐下,觉得又硬又硌得慌,但很暖和。 她忍不住:“夫子,我今日……” “为了冬猎考核没通过一事吧?”男人坐到炕的另一头,盘腿从炉子上提了酒壶放到面前的矮桌子上,一边斟酒,一边道:“行了,袅袅。你为何来,因何来,咱们俩都心里明白。直说了,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