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州大营的伙食很好,有荤有素。
她看看正欢快啃着大骨的狄明,这小子的脸干干净净,和自己鼻青脸肿的模样截然不同。
“你怎么没事?”
狄明嘿嘿一笑:“他们一推我,我就躺下了。”
狄明以前是边军,他自然熟悉边军的装扮。而且那伙人趴在斜坡下,最先袭击的就是先下去的月江。他在坡上看得清楚,所以压根没还手。
凭着本能还手的月江让这场冲突加剧,结果打又没打过,对面人多她本不是对手。
她以前喜欢逮着一个人朝死里揍,这次逮着的是个硬茬。看上去斯秀气,打起人来下手特别重。
“你也不提醒我。”月江埋怨道。
狄明也觉得委屈:“我刚想喊,结果他们上来就堵我的嘴,拿的还是谁的汗巾,一股子汗臭味。”
可是他们塞月江的是木块,现在月江嘴里一股血腥味。
尽管满嘴的伤,月江还是喝了三碗粥,啃了四个馒头还有一个鸡腿。
楼旸进来的时候看着这一桌干净得像舔过的盘子,他就知道月江没事。
“你没事吧?”楼旸走过来找位置坐下。
月江顺手开始收桌上的碗筷:“还行吧。”
“放着,放着,有人会收。”楼旸夺过她手中的筷子放了回去,“先跟我说说你们这边是什么情况,说好昨天就能到齐,结果只到了一支队伍。”
“哪队?”
“萧云那一队,现在正在府衙待着。”
“七队啊,萧云倒是个实在人。”月江轻咳一声,“二队我不知道什么情况,我们这队为了节约时间,直接去汪家村勘察。昨晚上就在那儿过夜的,今上午在村北几里外的山坳里挖出村民的尸体。”
楼旸脸色大变:“这么说那一村人都死了。”
“应该是,我们没挖完,从土堆大小来看应该是全村都埋在那儿。基本上都是反绑双手被砍头了,杀得干干净净,埋得整整齐齐。你知道最可疑的是什么吗?村民家里的食物钱财都在,但缺少衣物。汪家村不至于穷到连多余的衣服都没一套吧。”
楼旸道:“汪家村人不算多,靠山吃山日子还算可以。谁会为了几件衣服杀人?”
月江无奈地看着楼旸,她的话都说得这么明显了,楼旸还糊里糊涂的样子。她很想问问楼旸是不是离开北院太久了,连该怎么做案件推理都忘了。
“那些人处理干净现场自然是怕被人发现,拿走衣服多半是为了假扮村民,假扮村民又没留在村子里,自然是要去别的地方。这一带除了丰州城,还有哪儿值得人这么大费周章。”月江正色道,“我觉得应该关闭各个关口,清查丰州城和附近的村庄。”
“你是怀疑北燕派了细作进来。”
“不仅仅是细作,他们恐怕有大动作。我在离京之前处理的最后一个案子就是兵部的舆图失窃案,其中有一部分舆图就是北方防线图。去年在颐州也遇到城防图失窃,只不过当时失窃的城防图流向是彭国和西越方向,我们所有注意力都在西越那边,没想到北燕最先有动作。”
“北燕与我国还有部分民间的商贸往来,这么多年关系也还凑活。”楼旸驻守凤翎关也有两年多,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月江叹气道:“你别忘了二十年前我朝和北燕有一场仗,打了三年,死了不少人。”
玄天府也是在那场仗结束后成立的,晋王为了更好的掌控国内情报,于是成立了玄天府。这段历史玄天府的每个人都是知道的。
二十年前,楼旸还是个玩泥巴的小屁孩,他对这场战争也只是听说,没什么具体概念。月江还没出世,她对于这场战争的了解全部来自于案牍里那些冷冰冰的字。
城池陷落,血流成河,最终也只是变成了写在卷宗里的几句话而已。这几句话不能细想,越想越恐怖。
楼旸也知大事不妙便起身往外走:“这事我得和九殿下说一声。给你留了营房,现在天太晚,你明早上再去府衙找你的同伴。早点休息。”
月江突然想到了什么:“等一下。”
已经走到门口的楼旸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
“还有什么事?”
“我真把九殿下打伤了?”
楼旸点头:“真的,揍得鼻血都糊一脸。该说不说,你这逮着一个人往死里揍的打法,挺适合做个刺客。”
月江低头拿脑袋磕桌子,深深地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尽管月江把人打出鼻血,可先来道歉的却是九皇子。
这是月江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她还记得去年秋猎之前她在案牍看到的记录。
九皇子李云廷,连续几年秋猎的胜出者。
她自吃完饭后就坐在屋檐下看天,昨夜是在汪家村看这星空,今夜在丰州大营。不同的地方,依旧是同样的焦虑。
“你在这干什么呢?”有声音自身旁传来。
月江动也没动,继续保持着抬头望天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