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朔回来的时候,蝉玉还在打理窗前的梅花,那样子,颇有些贤惠,这个毛丫头认真起来还有些女人样。蝉玉一见了千朔倒不高兴了,直放下手中的花瓶:“你这个样子,以后是要我姐姐嫁个酒鬼吗?”千朔楞了一下,眼神闪烁了片刻:“我不喝酒了还不成么。”蝉玉乐的颠了起来,还真是动如狡兔,静如处子,一会一个样,蝉玉乐呵呵的转悠了一圈:“那不作数可怎么惩罚你呢?”千朔随即扔下酒壶:“罚我挨你一巴掌。”蝉玉嘟起嘴,什么嘛,自己没什么力气,这算哪门子惩罚:“不行不行不行。”千朔却逗得她乐在其中:“就这么定了,对了,今儿没去李宏规的小妾那呢。”蝉玉还在琢磨怎么惩罚他,他倒转移话题了,气的蝉玉吃了一大口梅花糕:“不急,反正该让她传的消息,都传到了,她也没什么用了,晾着吧。”千朔冷冷的说:“那要不要……”蝉玉摆摆手,梅花糕噎到了自己,皱的两条眉毛快到了一起:“不急,我啊,琢磨了一中午,那个商菟到底想做什么,终于好像有那么点意思了。”千朔坐了下来听她说,下意识的拿起酒壶,蝉玉看了他一眼,只得讪讪的放下。
“商菟帮着施家人,是想找个靠山,这点毋庸置疑,施家女人都是苦难的女人,被收养慢慢成长起来的,对商菟自然也多点同情。”蝉玉喝了口水,咽下那块梅花糕:“可是她要是知道了这件事,那必定也知道了李公子中了九刻散,反之她就只是单纯的救李公子,却不曾想保全李宏规。”千朔仔细琢磨了一下:“一个歌姬当然不会无端地帮一个世家公子……”
蝉玉胳膊肘拄在桌子上,双手托着脸:“这还只是我的推测,不过我总觉得有那么点端倪,如果商菟想要进李家的门,这些人都会是她的障碍。”庭礼回来的时候说过李妾和商菟是什么关系,蝉玉心里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可是这件事总要有人担着,此时自己在暗处还好办,若都翻到明面上来,都不好看。千朔觉得商菟此人佛口蛇心,背弃旧主,甚至恩将仇报,险些坏了蝉玉救命的事,死不足惜,做个替死鬼更好。只是蝉玉琢磨不通商菟看上那小子哪一点,也罢,跟自己毫不相干,越是毫不相干,越是不会肉疼:“我终究还是有些心软,她虽功于心计,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过错,都是为了活命而已,你看着办吧……”千朔忽然抓住蝉玉的手:“我不会让任何人成为你的障碍。”说罢就离开,他总是这样雷厉风行,可蝉玉却实在不懂,说到底,自己都没有什么最终的目标可言,一直都是走一步算一步的混日子,何谈障碍呢,商菟人品是不佳,不来往便是了,但罪不至死啊,千朔还是太干脆了。
李夫人回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直接同意让那孩子进门,说不定可以冲冲喜。李宏规感动的不行,当即就派人通知城西,一会就去接人。李夫人为表诚意,还决定亲自去接那孩子回来。
李妾乐的合不拢嘴,那个小姑娘果然说到做到,不久自己就可以变成李家大夫人了。同样知道消息的还有天音坊的商菟,商菟激动不已,直给李公子多倒了好几杯酒,李公子喝的浑浑噩噩,全然不知为的什么,只觉得商菟好,就在此时,按照计划,云磊偷偷下了九刻散的解药,两个人借了个由头抽身离开,剩下的几个公子药劲儿一过,喝了这么多酒直接睡得死死的。商菟献了酒回了屋,又收拾了衣衫,打扮得精致:“走,去趟城西看看妈妈。”
蝉玉窝在屋里哼小曲儿哼的开心,这俩人就一身酒气的回来了。“你们还能挺得住回来,也是不容易啊。”蝉玉赶快倒了点茶水给他们,结果庭礼一看就吐了:“别!千万别,我现在一看见汤汤水水的就恶心,这两天可太特么利尿了。”云磊也感叹,真是把一辈子的酒都喝够了,庭礼扑通倒在床上:“困死了,困死了,我现在放屁都是酒味儿的……”话还没睡完就睡熟了,云磊也坚持不住倒在他身边:“要不是我二人坚持偷吃解酒丹,恐怕都走不回来,庭礼一直劝酒,喝的比我多,也是辛苦他了。”蝉玉把云磊按下:“你也少说话吧,快睡会……”云磊点点头,忽然看着蝉玉气色好多了,也放心了不少,过两天解药就有着落了,蝉玉也就恢复了,想着想着也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蝉玉看着他们,觉得自己真的没白出来,交了这么多生死朋友,也是足够了。
商菟赶到城西,喊门没有人应,丫头眼尖:“小姐,门虚掩着呢。”商菟看见门虚掩着,觉着不对劲,丫头刚要把门推开,商菟拦住她:“我总觉得事蹊跷。”一个门没关,有什么蹊跷的,也许在等人也说不定,丫头不解,商菟说:“从前在天音坊,不经妈妈的同意,旁人都不能进她的屋子,这是多少年的规矩,如今……”话音未落,街角传来嘈杂人声,静雪天格外明显,商菟匆匆上了车,让丫头把车再往前赶了赶停下。
来人正是李夫人和随从,随从们没顾忌那么多,看见门虚掩着,以为是李妾给特意留的门,结果推进去一看,先是几滴血迹,越来越多,越来越渗人,直到了内室,满地的血,李妾死在血泊之中,是被自己的簪子刺死的,她的眼睛已经被抠了下来,模样十分恐怖,众人吓了一跳,有的放声尖叫死人了死人了。尤其是李夫人,虽说她早有心理准备,但却没想到会这么惨,直接昏了过去。孩子没接到,反倒是吓病一个夫人,惨死一个姬妾……
商菟在外面听得真真的,还好自己没有进取趟这趟浑水,要不然被人堵在屋里,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不由得心悸:“施家的女人可真狠啊……”丫头也坐在车中,抱住商菟:“姐姐,节哀啊……”商菟滑下几滴泪水,对于李妾,她又爱又恨,爱她扶持、养育自己这么多年,恨毒了她当年贩卖自己,如今她真的死了,自己却是这么心痛,她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为什么,凭什么,纵然今后她是障碍,也应该死在自己的手里……
千朔回到了屋,蝉玉也在桌边打盹,听见声音就揉揉眼睛:“这么快就回来了。”千朔抖抖身上的雪,看着床上熟睡的两人:“其实早就完事了,我就是想看看那个商菟会不会中计,竟被她逃了。”原来千朔杀死李妾之后,绕路又回到了对面的酒馆,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蝉玉给他脱下斗篷:“其实你也不必懊恼,风尘女子要想活着,难免比别人多些心眼,她又不是非死不可。”千朔哼了一声,邪恶的聪慧才是可怕的,郭子臣不就是么。
蝉玉贴上去闻了闻,抬手就给了千朔后背一巴掌,千朔被打的一愣,蝉玉昂着脖子:“你还不服啊,刚是不喝酒了。”千朔惭愧的一笑:“你打的是,我长记性了。”蝉玉乐的不行,见那二人睡着又不敢笑出声,只得憋着乐:“原来你也会服软啊!看来这个赌打的,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