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明阳很不老实。
在跟弟弟待了几天之后,丛明晨深刻地领会到了这一点。白天嘛,有她在家耗着,又哭又笑像个精神病人一样,丛明阳走不远,毕竟得一日三餐地给她做饭,照顾她的情绪。
但到了晚上,尤其是夜里十一二点到凌晨三四点的这段时间,也就是她睡觉的时候,丛明阳老不在家。这下丛明晨坐不住了。父母出国前把弟弟托付给她,这万一有个好歹,或者让丛明阳走了歪路,她没法交代啊。一时间,她自己的事便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当务之急,是得弄清楚丛明阳在干嘛。
于是,她跟踪丛明阳……到了唐宫。
夜里的唐宫墟影重重,阴森可怖。这块本来就树多灯少,天上没有月亮,星星也稀少。风一过,头顶沙沙沙,树影摆来晃去,倒像鬼影。那风也奇怪。D市是火炉城市,正值伏天,本来后半夜都难见凉意的。可唐宫这里,风一吹,阴森森的,遍生寒意。
丛明晨想起死在这里的小女孩、下落不明的陈棠棠,尤其是,那具肢体扭曲的焦尸……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鸡皮疙瘩一身一身地起。
“姐?”
丛明阳一出声,丛明晨差点背过气去。她紧跑几步,抓住弟弟胳膊,质问他:“又跑这来干嘛,不是跟你说冯眠出国了吗?”
丛明阳叹口气,非常落寞。“可她还是没消息啊。”他近来白天照顾姐姐,夜里出来跑唐宫,憔悴了不少。“如果她真的在国外的话,肯定早就回我消息了,没道理音讯全无。”
丛明晨很同情他,忍不住叹了声“我的傻弟弟”,狠心直言道:“她不回你,多半是不喜欢你。有的女孩就是这样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越缠她,她越烦你。”丛明晨说的是经验之谈,掏心掏肺,但看着弟弟那张帅气的脸,她真想不出会有哪个姑娘舍得烦他。“天底下姑娘那么多,你换一个喜欢不就行了?”
丛明阳掏出那枚海星吊坠头,越看越泄气,底气不足地抱怨:“可我也没说我喜欢她啊。”
丛明晨脱口道:“傻子都看出来了!”
丛明阳无话可说,低头摩挲着那枚海星吊坠。吊坠年代久远,已经没什么光泽,但是被摩挲得很光滑,隐隐透出里面的铜色,实在是个便宜到不能再便宜的东西。
“你别犯傻了。”
丛明晨看不过去,一把抓过来往远处丢。丛明阳不提防,被她得逞,又气又急,喊了声“你干嘛?”转身就往废墟里跑,誓要找回来的劲头。丛明晨对着他的背影叹气,无可奈何。突然听丛明阳“哎哟”一声,像是撞上了什么人。
丛明晨高吼一声,拔脚就往上冲,三两下将对方制服。丛明阳拿手机当电筒,一照,居然是陈进。
“陈师傅,你怎么在这?”丛明晨松开他,活动着挥痛的手腕,不解地问道。
陈进吞吞吐吐,好半天没说出句整话来。
丛明晨看看四周,附近没车,也不知道他怎么过来的,是不是故意把车停远,避人耳目。想到这里,顿时疑心大起。虽然陈进这人看着老实,但唐宫这地方太诡异,罗丽乱认尸体,疯子来找女儿。出现在这里的人,包括丛明阳在内,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很奇怪。
眼见被怀疑,不说不行,陈进才结结巴巴地解释,说他想女儿了。
丛明晨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陈棠棠。没办法,冯耀阳的存在感太强,外面那么多罗丽母女的传闻,提到陈棠棠的父亲,不管是谁,第一个想到的都会是冯耀阳。可是,唐宫的这具焦尸明明不是陈棠棠。而且,虽然她和师父都认为陈棠棠已经死了,但罗丽从来没有正式承认过。眼下陈进大半夜出现在这,又说是想女儿了。这不由不让她大胆猜测。
“你的意思是,陈棠棠也是死在这的?”
陈进眼神很慌,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拼命躲避丛明晨的视线。丛明晨经验不多,但看陈进的表现,也知道自己猜对了,更不肯放他走。她堵在陈进面前,追问:“陈棠棠可是一直住在唐宫的,这里是她的家。到底是谁,会在这里害死她?”
陈进不说话,头埋得很低,很痛苦的样子。
丛明晨不依不饶:“那她到底怎么死的?尸体在哪?为什么罗丽要把别人认成陈棠棠?”
任她怎么问,陈进只是不说。
看着他的窝囊样,丛明晨怒上心头,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可是棠棠的爸爸,她被人害死,你难道就不想替她报仇?陈师傅,你可别忘了,我是因为谁才被人骂到门都出不了的!再看看你们,一个个的,跟吃了哑药似的!难不成,你以为这样,坏人就能改邪归正,不再祸害好人?还是,你们自己做了亏心事,活该报应在陈棠棠身上?”
听到姐姐气得说胡话,丛明阳忙上前拉开她。
陈进还站在原地,不声不响,眼下两行浊泪。丛明晨愤愤瞪他,觉得对方可怜又可恨,半点提不起同情心。丛明阳劝她:“姐,算了,你这警察干不干得下去都另说呢,他们的事你就别管了。”
“凭什么?”丛明晨叫道,“骂也挨了,苦也吃了,这会儿不让我管了?早干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