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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沐兰的身份,安老太君心中早有成算,“就放在大少爷名下吧,虽说妾生有些委屈了她,好歹名正言顺,总比流放、守贞岛什么的来得体面。”
红玉心知这份体面是留给大夫人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夫人的心肠也太好了一些。”
安老太君明白红玉什么意思,淡淡地道:“因果循环,善恶有报,该还的债到了地底下也逃不掉,我又何必跟一个死人计较?再说我也不是为了她……”
“我知道,您是为了国公爷。”红玉将她未尽的话说完,心头止不住泛起一阵酸涩,“不是我要对国公爷不敬,实在是夫人这辈子为国公爷付出了太多。
但愿国公爷泉下有知,感念您对他的深情厚义,保佑您和姑娘日后无灾无难,平平安安的。”
安老太君不接这话,翻个身背对这边。
红玉知她这是不想再谈了,替她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地退出门去。
第二日一早,五更刚到,安老太君便起了身。沐浴焚香,按品大妆,收拾停当之后,坐上马车往皇宫而来。
到宫门口递上牌子,不一时便有内廷的太监前来迎接。这太监是裴皇后身边的近侍,姓王名葵,人称葵公公。
王葵本就生得一副笑面,见到安老太君更是笑容可掬,“……圣上已赶往大殿上朝,一时半会儿怕是无法召见太君,特地命人知会皇后娘娘,请太君先往坤宁宫宽坐歇脚。”
按理来说,外命妇入宫要先拜见皇后,再通过皇后拜见其他人。安老太君出身名门,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她故意挑这个时辰入宫,就是想越过裴皇后,赶在上朝之前的空当直接面见新帝。
新帝的原配太子妃乃解家旁支之女,在新帝遭到圈禁、解国公蒙冤之时,不堪其辱,触壁身亡。这位裴皇后是新帝登基之后才册立的,今年只有十六岁。
新帝对这位小他将近三十岁的皇后颇为宠爱,一方面是因为她的父兄有暗中协助起复之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的容貌与性情刚烈的前太子妃有几分相似。
内有新帝集恩重宠,外有父兄恃功撑腰,小小年纪就登上后宫之首的宝座,裴皇后难免有些骄纵张扬。当然,她的骄纵张扬大都针对宫中的其他嫔妃,对外命妇还算谦和有礼。
真正让安老太君避之唯恐不及的,正是她身边这位葵公公。
王葵原是先帝宠妃宫中的近侍,能说会道,惯会钻营,趋利避害的本事堪称一流。【愛↑去△小↓說△網先帝驾崩,新帝起复,宫中许多老人都在清洗之中遭了殃。他却安然无恙,新后刚立没多久便设法投入坤宁宫,
这人所学颇杂,坊间那些三道九流的玩意儿没有不会的。裴皇后年纪小,初入宫中规矩缠身,难免觉得苦闷煎熬。他今日唱支曲子,明日变个戏法,后日讲段民间趣闻,将裴皇后哄得眉开眼笑,因此得了青眼,短短数月的时间就从一个杂役太监升为近身大太监。
为哄裴皇后开心,巩固自个儿的地位,王葵四处搜集朝臣家中秘辛,当成笑话讲给裴皇后听。裴皇后也好这一口,主仆二人可以说是臭味相投。
解家尚有血脉幸存的消息一出,必然震惊京城乃至整个大晋国。以王葵的作风,这样“有趣”的事情岂会轻易放过?还不刨根究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个清楚,再添油加醋地编成段子?
虽说事先已经做了周全的安排,可假身份终归是假的,安老太君心里到底不踏实。原打算先到新帝那里过了明路,讨一道旨意回来,王葵自会有所顾忌,便是挖也不敢挖得太深。
哪知掐准了时辰过来,还是没能将裴皇后越过去。
一旦进了坤宁宫,裴皇后问起她入宫的目的,她不想说也得说,否则就是怠慢皇后的大不敬之罪。
安老太君暗暗蹙眉,面上却山水不显,“那臣妇便斗胆叨扰皇后娘娘了。”
王葵亦将情绪掩藏在笑纹之下,“太君说这话便外道了,咱们娘娘对太君可是敬重得很呢。”
这显然是话中有话,暗指安老太君不敬皇后。
安老太君权当听不懂,“承蒙皇后娘娘抬爱,稍后必要当面叩谢,还要烦劳公公带路。”
王葵连称“不敢”,将安老太君引入宫门,请她坐上软轿,一道往后宫而来。
新帝的母妃早已不在人世,先帝的那些个嫔妃也都叫新帝打发到贞女庙去了。宫中无长辈,裴皇后无需晨昏定省。新帝宠她,便是宿在坤宁宫也不会叫她早起侍奉。于是她养成了赖床的习惯,每日都要磨蹭到日上三竿起身,叫那些一大早就过来请安的嫔妃苦不堪言。
今日要奉旨接见安老太君,不得不起早一些,裴皇后憋了满肚子的起床气,先拿为她更衣的宫女撒气,又打翻了一盏燕窝粥,心气才勉强顺了。
听宫人禀报说安老太君到了,强挤出一丝笑纹挂在脸上,起身相迎。两下里见了面,不等安老太君跪下,便亲自来搀,“太君不必如此多礼。”
安老太君自知越过裴皇后求见新帝,已让裴皇后心中不快了,自是不肯再缺失礼数,叫这主仆二人诟病。照旧跪下,大礼参拜了。
裴皇后一面谦让着一面受了她的礼,礼毕叫她平身,又赐了座。着人上了茶点,闲聊几句,果不其然问起她这回入宫所为何事。
安老太君不好隐瞒,便如实禀报,说解家尚有后人在世,今日特来禀明圣上和皇后娘娘。
裴皇后听完以帕掩嘴惊呼一声,紧跟着露出欣喜的神色,“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圣上得知此事必定欣慰至极。”
说着便往门外张望,“那位姑娘今日可随太君一道入宫来了?”
安老太君忙道:“臣妇那孙女在长在坊间,言行粗鄙,尚需调~教。臣妇恐她不懂宫中礼仪,冲撞了圣上和皇后娘娘,不敢冒然带她入宫。”
“太君过谦了,既是解国公府的后人,必然资质出众。”裴皇后草草夸赞两句,便迫不及待地吩咐王葵,“你速速去一趟国公府,将那位姑娘接进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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