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蕴英气眉眼皱起,若非见他酩酊大醉,这几句唾骂之后,早走开了。
“二哥,你别哭啊——”
沈姝耐着性子劝,见沈堰这般,心里也是卡了根刺一样难受。
“二哥,回去吧,这女人有什么好的——”
“沈堰!”
凝萱与沈姝一起,她与沈堰相识多年,知道他虽平日软言细语,却是个倔强不肯低头的、
“天色已晚,如雁姑娘要歇息了,咱们回去,你改日再过来,好不好……”
“哼!”
沈堰止住眼泪,“嘿嘿”笑着看向凝萱,孩子赌气般发出声轻鼾,一本正经道。
“你们都是一伙儿的,就像忽悠我,呵……我才不上当呢!”
没等二人开口,他便又支棱起来,回身扬哭道。
“如雁——如雁——你让我进去!”
几声醉语之后,里屋琵琶声夹杂着冰冷疏清的女子声音。
“沈公子请回吧,以后也勿要来醉春楼了!”
“你——”
一口气没上来,沈姝拖上沈堰,人家绝情至此,他还在这儿做什么。
沈堰毕竟是个男子,沈姝拽他不动,衣袖一空,沈堰反身跌倒在地上,他抬眼呆呆看向那雕花织绣木窗,忽得眼眶泛红,出声呢喃道。
“你不见我,我就在外面等着,你一直不见我,我就一直等着——”
似是知晓结果地,沈堰也不再呼喊,他趔趄着走进雨幕中瘫坐下,任倾盆敲打入怀,沈姝追上去,一双拳头捶上沈堰,恨铁不成钢道。
“你干什么呀,你是不是脑子摔坏了……”
凝萱撑伞而至,挡在二人肩头。这时的沈堰似是醒着,他抬头瞧了眼,淡淡道。
“你们回去吧,别管我!”
“你是我二哥,我怎么能不管你嘛——”
沈姝哭闹,响雷阵阵,那女人狠心之下肯定不会搭理沈堰,她定然不能叫她哥在这儿淋上一晚的。
“小姝,咱们去那边。”
凝萱叹了口气,目光对上颓废的沈堰,才又对沈姝说。
“三姐姐——”
沈姝不明白,可她也一时也没其他办法。这时邢蕴走过来,冷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小妹妹,有的人固执如此,再怎劝也没用的……”
话罢,蛮力拽上她,带着凝萱走到附近檐下,沈姝心疼,挣扎中被凝萱扯在怀里。
“叫他淋一场,说不定就好了!”
夏日已至,淅沥小雨清爽无比,几个时辰下去,却是寒冰垂幕,加之入夜稍晚,几人立在屋檐下,只觉便体生凉,脚底发软。
远处,高屋建亭伫立,台上宾客舞姬换了一批又一批……这方庭院下,却是僻静无比,泥石混杂的水流同溪涓般掠过沈堰衣衫……沈姝几次想上前,可她也了解些沈堰,知道说不动的。
“如雁——”
沈堰狂笑几声,冷雨捶打,由开始的颤瑟到麻木,却是能由人大醉一场……
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如雁的音容笑貌,婀娜俏姿,自几月前她一夺魁色,他便注意到了她,可惜她宣称卖艺不卖身,他也押上银两,多次相交,知己相称。那日,她被富商强迫,老鸨威言相逼,他正言相救,那之后,二人更加亲近。只是,他多次表明心意,她都搪塞钝辞,晦语拒绝,直至近些天,他被沈家父母安排上几位本地女子,婚姻大事,急躲不过,他才提出为如雁赎身,嫁娶成亲之事,她更是惶恐无状,一转态度,想与他断了干系,叫他不要再来。可日日相处,他决不相信,她是那样的品性……
“如雁——”
沈堰嘶吼一声,脑子耳鼻灌入不少水,他并非是个狂傲之徒,可这时,却实在不明白,与如雁,有何处配不上之理,她出身风尘,可自己,不也是沈计众人眼中的废柴吗?
后半夜,屋中烛灯熄灭,幽幽琵琶声断,二楼一间小屋内,映出个微薄倩影,女子缓缓走到窗边,推出个小缝,透过层层雨幕,瞧向雨中疯癫桀骜的男子——
“爹娘说得没错,青楼能有什么好东西……”
沈姝望着那借时而下的光影,狠狠咬唇,若是她碰见这女子,定要她好看。
“如雁,你看着,看看我……”
那自大雨中泄灭的孤灯,正如沈堰心头最后一支弦,他愣愣顿了半晌,这几声出来,终是支撑不得,整个人瘫倒在大雨磅礴里。
“二哥——”
“沈堰——”
凝萱与沈姝惊着上前,后者摆弄沈堰,其双目微闭,身体浸泡,冰凉如骨。沈堰张开眸子,空洞无神,直冲上天,似是明白,又或是在梦中……
“沈堰。”
凝萱扶起他,可沈堰的视线仍是紧盯那小屋,在等个来不及的回应。
正是这时,传来道刺破雨声的嘹亮长嘶,哨声长鸣,健马飞驰而至,穿戴蓑衣竹帽等待许久的阿胖已近至眼前,憨憨笑道。
“蕴姐,还以为你先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