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谈之间神态举止也诸多傲慢,更口口声声说要除魔卫道。苏某这才以为偌大云林禅寺不过徒有其名,一般的虚伪贪婪,於是方有闯寺之举。」
一愚大师看了方丈一眼,低声道:「下山参与夺图的人里,便以一正师弟为首,他的脾气方丈您也是知道,对上苏施主自然会有些难堪。」
苏真一怔道:「怎么,一心大师对此事并不完知情么?」
一愚大师苦笑道:「若不是苏施主闯上云林,方丈他现今仍该在后山菩提岩清修佛法。最近十年,敝寺的俗务早已部托付与一恸师兄,方丈为参悟‘般若无藏心经’隐居菩提岩,几乎不再问事。」
苏真恍然道:「难怪当晚苏某未曾见到一心大师,还只当方丈自恃身分尊崇不屑露面与我一见。原来另有原因,倒是我误会了。」
一心大师道:「老衲对苏施主闯寺的原因也已有所了解,更告戒了一恸师弟不得再遣派众僧下山争夺《晓寒春山图》。不过施主金佛题诗毕竟影响太大,老衲也不得不对寺有一交代,这才无奈下山寻访施主,其中苦衷也请苏施主体谅一二。」
苏真隐约觉得内情只怕没一心大师与一愚大师说的那么简单,里面说不定牵涉到了云林禅寺内部的权力派系之争。不然纵是一心大师隐居菩提岩参悟心经,也不会事先对此事一无所闻,更不可能发生自己在山门外与一正大师动手的一幕。
不过他素不喜欢探听别人隐私,微微一扬眉毛道:「既然如此,便请大师划下道来,无论比剑斗掌,又或其它,苏某无不奉陪。」
一心大师微笑道:「佛门清净所在,焉可妄动刀兵,那岂不成了老衲莫大的罪过?」
苏真打了个哈哈,说道:「难不成苏某千里迢迢重上云林,就只和大师说上这么几句就可拍拍手下山了?正是求之不得。」
一心大师笑道:「施主说笑了,老衲已为施主特意出了一道题目。施主若能解开,我之战便不需再履行。老衲当亲送施主下山,更要衷心遥祝施主与水仙子白头到老,举案齐眉。」
苏真冷冷问道:「若是苏某解不了此题呢?」
一心大师道:「那便请施主在敝寺逗留三年,三年后再作解答也是不迟。」
苏真颔首道:「我明白了,却不晓得大师出的是什么题目?」
一心大师回答道:「在敝寺后山有一色空崖,乃历代方丈继任前的试炼之所。崖上有一佛阵想来施主也曾听说过它的名字。」
苏真目中寒光一闪道:「便是那古往今来困住过无数高手,与翠霞派伏魔大阵齐名的十八罗汉阵?」
一心大师道:「正是,罗汉阵共有十八座小阵连结而成,首位呼应阵阵相通。但每一座小阵都暗蕴不同的禅机佛理。老衲知道施主精通奇门遁甲,可倘若不能克制心魔体悟佛心,只怕这出阵也难。」
苏真哼道:「少说废话,给我多少时辰?」
一心大师伸出三个指头道:「到天明时若不见施主出阵,老衲便关闭阵眼。到时候只好委屈施主再在这里住上三年。」
苏真哈哈道:「大师可真高看苏某,居然只给了三个时辰。」
一愚大师插嘴道:「苏施主,有所不知。以方丈的法力也只能掌控这罗汉大阵三个时辰,过了这段期间便无法保证施主在里面的安了。况且,三个时辰破阵并非没有先例,方丈当年就是以两时辰多三刻破阵而出。」
一心大师脸上无喜无忧,望向苏真道:「不知施主还有何问题?」
苏真起身道:「我若再多问什么便显得小家子气了。既然大师能在两个多时辰里破阵,苏某自信也能办到。这就请两位领苏某入阵吧。」
一心大师微微一笑道:「施主豪情,老衲着实钦佩。恕再多嘴一句,罗汉大阵内并无敝寺弟子驻守,所靠的乃是佛门法力与诸般大千变化。故此苏施主切莫一味用强,惟有心生灵性感悟到阵中真谛,才能事半功倍。」
苏真道了声:「多谢大师指点。」走出了禅堂。天上月明星稀,青云浮动。恍惚中,仿佛见到那天幕中有水轻盈的身影浮现,深情而温柔的笑容直暖到他的心底。
苏真深深吸了一口气,暗暗默念道:「轻盈,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归来。那么多的波折坎坷后,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我。罗汉大阵不成,云林禅寺不成,正魔两道的千百高手,乃至这天地岁月都不能阻拦我归来!」
忽然听见一愚大师的声音说道:「苏施主,这边请。」
苏真点点头,悄然向着山下的方向望去一眼,转身迈着沉稳坚定的脚步朝着后山走去,挺拔的身影渐渐融入到了茫茫黑暗中,更不回头。
※※※※
夜色深深,朔风轻动,溪边垂柳已发几棵新芽。
在云林禅寺山脚下的一座凉亭中,水轻盈静静伫立。黑夜里星辰般柔和明亮的眼眸遥遥
眺望着禅寺方向,几个时辰都未曾动上一动。
晶莹的夜露悄悄打湿了她的秀发,她却浑然不觉,手中紧紧捧着苏真临别时送与自己的定之物。
那是一个细长的黑色布衣包裹,只用一根丝绳栓上。苏真在交付给她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仅仅深深望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竟包容了千言万语。
见他缓缓踏上山道,见他徐徐消失在云岚深处,水轻盈的心仿佛也跟着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