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太子来了,在咱们院中等着呢。”
谢嘉仪哦了一声,心里却还是迷迷糊糊的一团,只一遍遍想着,“原来采星弄错了”“没关系,我的郡马也不是非要他,我本来就没有想到他”“一定还有别的好的”“一定还有别的好的”
“郡主,起风了,咱们也快回吧。”那句也不能让殿下久等,如意没说。
谢嘉仪抬眼看去,可不是起风了。似乎刚才还是满树的红叶,此时萧萧而落,她仿佛置身无边落木中,所有的色彩都纷纷坠下。她看到已经有枝头,空落落地在风中颤着。永泰十一年的枫叶,终于还是结束了,可惜她似乎也并没有好好赏过。
谢嘉仪一紧披风,向前看去,“走吧。”
走吧,这里并不是她该久留之地。只怕过了今夜,这满山的枫树都该空了吧。
郡主一行人朝着暂住的院落去了。
谢嘉仪刚进院子就看到东宫守卫列队站着,何胜她是认识的,一见到她立即打千上前行礼。厅堂门口守着的就是高升,此时也一迭声迎上来。谢嘉仪在门口顿了顿,由采月解下披风,刚进门就看到坐在上首的太子殿下。
依然是素色袍服,手里握着一册,依然是光风霁月一张冷淡的脸。
见到她进来,徐士行撩起眼皮看了一眼,不冷不热的声音:“来大觉寺也不知道说一声。”
“我跟陛下说过了。”谢嘉仪也不冷不热回。
徐士行捏紧册,冷笑一声,“追人追到庙里来了,你不嫌丢人,孤都替你觉得丢人。”
谢嘉仪本就心里不舒坦,此时听到太子这样一句话,挫败和说不清的失落涌了上来,她也跟着冷笑一声:“殿下不也追人都追到庙里来了,殿下都不嫌丢人,本郡主怕丢什么人。”
徐士行把往案上一放,“啪”一声响。旁边伺候的高升赶紧上前道:“郡主,殿下是领了圣命来庙里取慧能大师写的经。”
陆辰安的事儿,谢嘉仪本就因为自己坏了人家姻缘还妄图横插一脚觉得又羞又愧又恼,此时一听,自己这是又想多了,不觉脸涨得通红。可要是认输,就不是坤仪郡主了,她反咬一口:“我也是有事才来寺里,殿下凭什么血口喷人?我名声够难听的了,殿下还嫌不够,非要跟别人一起再编排我,是不是故意的?”
说着谢嘉仪一直强压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她可不就是不要脸,追了半天,人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人家的表妹又温婉又好看,把自己这个冒牌的端庄温婉给比到沟里去了。偏偏自己还觉得这个郡马十拿九稳,可笑不可笑!她吭哧吭哧又是这又是那,哪里知道人家的小表妹还好好活着呢,自己差一点就成了张瑾瑜那样处心积虑拆人家红线的坏东西了!
这世间这么多有情人,这次她却做了别人故事里那对有情人的绊脚石。
谢嘉仪越想越控制不住地抽噎,泪水噼里啪啦往下掉,止都止不住,她索性也不止了。人倒霉了连张帕子都找不到,自暴自弃抬手拿袖子抹眼。整个人却还是倔强昂着头,恨恨看着前方的徐士行,那样子,好像对方再敢笑话她一句,她就要上去咬人。
她这一哭,把徐士行哭愣了。
“你”顿住了,看到一旁下人也都愣住,徐士行不觉抬高声音道:“还不滚下去,给郡主拿温水擦脸。”高升听太子声音,后背一凛,知道这是打发人呢,忙忙带着屋里人都下去了。
徐士行看着谢嘉仪也不抽帕子,就用袖子手背胡乱把眼睛都揉红了,又是心疼又是气。
该,昨天不是还跑上去找人赏月,今天人家表妹就来了吧。
他磨了磨牙,终于看她这样哭下去还是忍不下,狠狠踹了一脚桌腿,冲着门口喊道:“人呢,水呢!都死在外面不成?”
高升这才敢让采月采星进去伺候。
就听到里面坤仪郡主哭成那样,气势一点不见小:“喊什么喊,要训奴才去殿下东宫训!我的奴才轮不到殿下来训斥!”
徐士行咬牙笑:“也不看看自己的丑样子,还敢跟孤大声。”
一个“丑”戳了谢嘉仪的肺管子,尤其是刚刚当了人家一对男俊女美、郎才女貌的有情人的小丑,她梗着脖子道:“谁丑?你倒是说出来,就会胡说八道乱喷人!”
却没想到徐士行真的说了:“鼻涕泡都出来了,还不丑。”
就听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
谢嘉仪正要揉眼睛的手都僵住了,鼻鼻涕泡这是堂堂坤仪郡主该有的东西吗?这是一个正当妙龄的美好女子脸上该出现的。
她突然转身,背对着徐士行,不觉吸溜了一下鼻子整个人都呆住了。
真真有!
徐士行看到转过身的谢嘉仪大概是紧张,还打了个嗝儿,随即就见她整个人更僵了,那样子如果真有个地洞,只怕她早滋溜钻进去了,拉都拉不住本来掐死她的心都有了,此时他却忍不住想笑。
罢了,她就是贪玩。这次饶了她,下次,她要是还敢徐士行收了笑,转动着拇指上的青玉扳指,看着眼前背对自己的女孩,眼里是一片深暗。
采月采星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伺候着郡主把脸洗了。采星重新给郡主把腕上的玉镯戴回去的时候,两个玉镯磕到一起,发出一声脆响,她一颤,忍不住竖起耳朵,就怕旁边的殿下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