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顾不得男女戒律了,欲替她整理衣衫,却见那本是黑壳,腹中金色的甲虫,现下却通体金色,诡异不已。他徒手在她的背脊处抓住那虫,将其狠狠扔开,那金光顿时消散,虫子翻身在地。
涪沧晕在他怀中,口中喃喃道,“护好……那……灵虫。”
“你到底在做什么?”空尘不可遏制地朝她大吼,那甲虫分明是在蚕食仙脉,此女子如此任性妄为,让人挂心。
“你到底是谁?”他是多么想知晓涪沧的所有,她究竟是从何而来,是个怎样的女子,为何总要使他这般牵挂……
那夜之后,涪沧醒来,知晓灵虫之事已不能隐瞒,便作出解释,那甲虫名为金蚩虫,可让仙脉加以转移。
空尘发怒,斥责她的鲁莽,若是那不周存心陷害,只为用金蚩虫收集仙脉,加以修炼,天下岂不是要大乱。若真是那不周好心,她丢了仙脉,便是凡人,那心疾更是顷刻间要其性命。
未阑万分愧疚,他实在不愿这个与自己有大恩的女子,再为自己丧命。但事已至此,她默然以灵虫为其疗伤,所幸伤势大好。
空尘失落至极,竟要以女子的仙脉来治愈师兄,而自己无能无力,无从付出。
他许诺涪沧,自己将用余生保护她。
但涪沧不辞而别,她救未阑绝非想要得到任何回报。
而对于空尘,她也不想让自己深陷情劫之中,即便对他有意,但无果的孽缘,终究使她害怕,怕有一日,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像她那样自小无爹娘相伴,遭到遗弃的孩子。
她失去了约半寸仙脉,仙法渐渐不再随心。眼下她并不知道能去哪里,云梦泽已毁,自己也无故人,一瞬间,她十分孤寂,从来没有过的孤寂,这天地如此广袤,却无栖身之地。
她尽力飞得很远很远,然后落地,沿着一条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人间正值三月末。
白衣少年牵着一匹良驹也走在这条小路上,他见前方有一位背负着简朴行囊,比自己年纪大的女子,欲上前问路。
“这位姐姐,晚辈有礼了,请问前方过祝箩桥后,是否南行不远便是边春山?”
涪沧看着这位正拱手求解的英气少年,“你去边春山作何?”
他稚气未脱的脸上有着可爱的笑容,“听闻边春山里有温软桃花,这个季节赏游是极好之事。”
桃花,涪沧不禁想起姨母在云梦泽为她培植的那几株,现下姨母的坟茔尚无着落,该去寻一风华之地入土为安。
“我也是行在路上之人,不知你所言的边春山在何处,不过,我倒想问你,小小年纪不伴在爹娘身边,怎远游只为赏玩?”
“我……”他的笑颜添了几分苦涩,“我不知爹娘是谁,自小都是一个丫鬟姐姐照顾我,但去年我过完十岁生辰,她便嫁人了……”
“无需介怀,这人间,青山长河也孤寂,不如我们同行,你唤我姐姐可好?”
他连忙孩子气地紧紧抱着她,兴奋地直唤涪沧,姐姐,姐姐。
她拥着这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少年,眼中噙满了泪水,心中感慨,我涪沧何德何能,也蒙天命垂怜,得到了一个可爱的弟弟。
涪沧骑在马上,看着弟弟牵着缰绳,不时笑着看自己,“小知,你上来坐一会吧,姐姐想下去走走。”
“姐姐,要下来吗?那我扶着姐姐。”
过了一座名为祝箩的桥,不远处的山顶处有点点粉红,桥下的流水中也染了胭脂之色。
“姐姐,那座山可能就是边春山,听闻那山上有人间最美的桃花。”
“你挚爱桃花吗?”她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小知的手。
“我并非爱花,只是我的丫鬟姐姐对我说过,身为男子要四海为家,过得潇洒快活。”
“她还说人间因为有婚丧嫁娶,生老病死,所以没有谁会一直伴着谁,但万物生灵却可以。”
他天真无邪地笑,“有最美的桃花,那便也会有最好吃的蜜桃了,哈哈哈哈。”
涪沧听到这番话,不知该作何感慨,她捏捏他还有些肉肉的脸,“今后,姐姐会陪着你。”
那小小少年点着头,又撒娇抱着她,“我也会陪着姐姐。”
涪沧与小知行到边春山山麓,这里有一些村舍,陌上花开,水流潺潺,真是个宜居之地。
山顶上除了桃花,还有一尊庙宇,村人说是一个外地而来的男子所建,香客多为这十里八乡的村民。
那男子自称墨白。
他于某日来此,见边春山山顶的桃花林,不忍离去,用悉数银钱,建了那回音庙,供人上香祭拜。他是庙主,也是回音庙里唯一的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