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铣猛地抬眸,眼中是毫不克制的杀意。那是在战场上尸山火海淬炼出来的冷,是真正饱饮过人血的刀,江铣如今的功绩,是他一刀一枪、一条条人命堆叠起来的。郑瑛瞬间汗毛乍起,下意识后退半步。
“你、你想要做什么?!”
正在这时,有小厮跑过来通报:“五郎,郎主叫您去房议事。”
江恒找他能议什么事,不过是得知江铣在南院找郑瑛的麻烦,怕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什么意外而已。
江铣目光下落,看向郑瑛的肚腹,那里头藏着个孩子。
孟柔也想要个孩子。江铣漫不经心地想,他们成婚三年,原本也该有个孩子。
郑瑛瞬间抬手护住肚腹,惊疑不定地看向他,嬷嬷同石榴硬着头皮挡在她身前:“五郎!郎主的命令你也不听吗!”
江铣看着她们如临大敌的模样,轻笑。
“二嫂所赠,我已经替阿孟全数归还。”
躬身行过礼,便带着一大群人走了。
远远看着江铣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但郑瑛心跳仍是剧烈。
她毫不怀疑,方才若非江恒派人打断,江铣恐怕真会杀了她。
满地箱笼被主人弃置在地,郑瑛此时再看,竟也不觉得耻辱,只是后怕。
过了好一会儿,江谦从里屋探出个头:“走了?”
郑瑛胸膛又是一阵起伏。
“你不如躲到开春再出来。”
江谦摸摸鼻子:“哎,你也别怪我躲,这事是你自己惹出来的,同我又有什么干系?”看着满地的东西,啧啧有声,“老五不声不响地倒是攒了许多东西,咱们也不算亏。”
郑瑛已经懒得再同他多说什么,江谦也没指望她回答,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这便是她的夫家,这便是她的夫君。
郑瑛闭上眼,泪水顺着腮边滑落。
……
江铣加快步伐往房去。
多浪费一刻时间,便会晚一刻寻到孟柔,他已经浪费了一上午的功夫,不管江恒要打要骂,最好都痛快些,他好领了罚出去寻人。
刚过了桥,松烟急匆匆赶上来拦住他:“五郎。”
“有消息了?”
松烟叉着手,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个消息,只道:“门房处有玉匠上门,说是玉佩已经修好了。”
江铣蹙眉,什么玉佩?
松烟小声提醒:“我听他形容,像是先皇后赐下的玉佩。”
江铣想起来,他说的应当是那块羊脂鸾鸟佩。那日他赶着上值,玉佩上的绳环断了也来不及修补,只得另换了一块佩上。后来发生的事又多又乱,孟柔天天闹着要走,如今也当真失去下落,他日日忙着寻人,竟没顾得上想起那块玉佩。
不过是绳环断了,随便找根绳子补上也就是了,为什么会流落到外头去?
江铣直觉此事与孟柔有关,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房,回身往前院会客用的正堂去。
“把人带来,我要见他。”
“是。”
不一会儿,松烟便把玉匠带上堂来,那玉匠一见着江铣便跪地磕头:“见过、见过……”
松烟提醒:“这是我们府中的五郎,当朝右卫中郎将。”
“是、是,小的眼拙。”玉匠掏出个锦锻囊,双手高捧过头顶,“中郎将,您的玉佩已经修补好了。”
江铣看着那锦绣镶边的布囊,问道:“这是我遗失之物。那日找你镶补的可是个女子?”
“是、是,十月十一,小娘子是孤身来的。”玉匠一听江铣说是遗失之物,立即就把当日情状说个分明,“那日小娘子上门,拿着这枚玉佩说要重新镶补,玉是好玉,雕工精细,纹样寓意也好。我还当也是仿着……原来就是这块玉佩。但不知因何摔碎了,修补的人也不懂门道,竟在上头打了锔钉,想来小娘子也不大满意,便要让我……”
十月十一,去找玉匠的确实是孟柔。那日江铣回家回得早,孟柔却出了门不在,应当就是去找玉匠镶补玉佩了。
江铣拿过锦袋,状若无意道:“她事后可有再去找你?”
“没有,没有。某同那位小娘子约定了一个月的工期,虽然逾越了几日,可她也没上门来催问过。”大冬日的,玉匠额前竟出了一层细汗。
江铣不免失落,但也觉得理所应当。
是啊,无亲无故的,孟柔就算是要投奔,也不会去找个毫无往来的玉匠,玉匠也不会收留她。
当真是病急乱投医。
江铣解开绳索倒出玉佩,确实是那块鸾鸟佩,玉匠也确实尽心修补,打眼看过去,玉佩完好无损,同先前用锔钉拼凑起来的模样不可同日而语。一双振翅鸾鸟头尾相接绕成环形,正中镂刻宝相花,原先摔碎的三道裂痕以纤细金丝密密相接,若不是闪烁着的点点金光,只怕难以发觉曾经碎裂过。
玉佩镶补得这样好,江铣心底却有股寒意缓缓升起。
“这上头的银钉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