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孟。”
孟柔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外头天还没亮,到处都是黑乎乎的,被窝外头冷得像冰窟一样,眼皮上像挂着两个铅坠,又干又涩,她努力睁了睁眼睛,却还是抵不过浓浓睡意阖上了眼。
“阿孟,该醒了。”江五轻声道。
他声音虽然悦耳,却也恼人得很,孟柔不想听,又舍不得把手伸出被窝来捂耳朵,便含着下巴往他怀里蹭。
面前胸膛震动,是江五在闷笑,孟柔不肯起,他也不催促,只在她发心处落下一吻,不急不缓地揉捏她的耳根。
“阿孟……”
孟柔浑身一颤,猛地坐起身。
年关将近,正是家家户户要换桃符的日子,左邻右舍知道江五会写字,早前便都拿着木牌上门请他帮忙画桃符,说是市里的桃符要价太高,小小一对便要五个铜子,且上头的字还没江五写的好。后山上便有桃树,孟柔决定干脆做些桃符去市里售卖,几日下来倒是卖得不错。
孟柔抱着肩膀钻出被窝,跺着脚烧好水,端回来同江五一起梳洗完,再扶着江五坐起身,将木桌、砚台、毛笔都放在他手边,又从箱笼里取出昨夜剩下的半截蜡烛点好,江五画桃符的功夫,她便去灶上做好这一日的饭食,市里太远,她单是来回就得有快两个时辰,她不在的时候,江五得自己照顾好自己。
她把热软乎的白饼裹起来,将热水、热粥都端回屋,又往炉子里加了两块炭,抬头一看,连忙吹熄蜡烛。
江五现下恢复了好些,但还是不能久坐,画完桃符,又抄好十来张佛经之后便有些坐不住,额头上也渗出细汗来。
吹灭了蜡烛,屋里便只有炉子里的炭火还亮着光,江五无奈地搁下笔:“好不容易才化开墨,你好歹让我写完这一张。”
抄写佛经也是为了钱。县里有许多大户人家供佛,为了积攒功德便要抄佛经,可他们并不全都认字,便请些会写字的人代笔抄好,他们盖上私印,也算是件功德了。桃符就只卖这几日,佛经却是随时都有人要,给的价钱也不少,一张能有两个铜子,只是抄写时要工整,不能有错字,还要从头抄到尾才能算一张,比画桃符费力多了。
孟柔不由他分说,收好东西道:“做这些活计是为了赚钱,赚钱是为了给你治病,你做这些活计反倒把身体弄伤了,岂不是白费功夫?”她一边埋怨,一边扶着江五躺回去,“就算你不抄经,我去替人打络子也能赚钱。”
说着又懊恼,早知道不该让他做这些活计。
江五没答话,他多抄十张佛经,孟柔便能少一刻在外头叫卖,他觉得很值当。
转眼天就要亮了,孟柔也该出门了。
“你一个人在家乖乖等我回来,吃饭时别偷懒,记着在炉上热好了再吃,也别忘记要喝水。对了,睡觉之前要把水壶挪下来,别等水烧干了都不知道,又像上回一样,只能渴着等我回家来。”
孟柔每回出门都要这样事无巨细地交代一遍,每回江五也都不厌其烦地一一应答。
临出门前,江五又叫她过去。
“怎么了?”孟柔束好衣裳。
江五一本正经:“你一去就是一天,总得亲过再走。”
孟柔瞬间红了脸:“说什么呢,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可亲的。”
话虽这么说,却还是磨磨蹭蹭地凑过去俯身,江五没动弹,她嗔怪地瞪他一眼,勉为其难地碰了碰他的唇。
“行了?我得走了……唔。”
江五扣着她纤细的腰身,凌乱的呼吸瞬间交缠在一处,他咬住她柔软的唇,与她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直到孟柔喘不上气时,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这样才够。”江五揉着她的耳根,声线喑哑,长睫在眼下打出一层阴影,也为他的目光遮上一层帘幕,可孟柔还是从中觉察出危险。
若是再这么下去,今日就不用出门了,孟柔连忙推开他起身,扯好衣裳,抚上发髻时突然一顿。
她梳头时只簪了一支发簪,统共也只有那一支木头发簪,可现下却摸到了两支。
“呀,你什么时候做的!”
孟柔连忙摘下来仔细看,这是支桃木簪,木料是从做桃符用的木头里挑拣出来的,算不得上佳,但好在雕工精细,边缘修整得极光滑,没有一点崎岖之处,簪头处还刻了朵精致的桃花。
江五没答,只笑着问:“喜欢么?”
孟柔却害羞起来,不肯说话,只把旧木簪拆下来,松下发髻,又把新的递过去。
江五撑起身,替孟柔重新绾好头发,将碎发都收拢别在她耳后,又扯了扯她的耳朵尖。
“好了,去吧。”
“孟娘子,孟娘子?”
孟柔睁开眼,怔怔地看着叫醒她的傲霜。
傲霜满脸担忧。
“娘子是被噩梦魇着了?我方才叫了好久也不见醒。”
噩梦?
孟柔记不大清了,只觉得睡着时浑身都暖融融的,也不觉得有什么惊惧之处,摸一摸眼睛,竟然满手的泪水。
看来果真是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