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妗站在一旁,冷眼瞧着张寡妇自己动手给纪猎户擦身子,摸了摸自己略略还有些疼的脸,懒得跟张寡妇计较什么,最后啥也没说,去了隔壁。
床上安安静静躺着一个少年郎,少年身形不算壮实,但身高腿长,明明跟苏妗同龄却比苏妗要高一个脑袋,此刻鬓发散乱,面上布满尘土。
平日里头因为纪洛长期蓬头垢面邋里邋遢,旁人看不到这少年的长相。
早上她出门还好好的,这傻子也不知怎么的,竟是跟纪猎户一起被抬了进来,苏妗原本心情就算不得好,在瞧见少年那张清秀的脸后,心里像是被种了个疙瘩似得。
可苏妗盯了半晌,还是冷着脸转身出了门去,去打了一盆清水替纪洛收拾。
苏妗用帕子沾了水,轻车熟路的给纪洛擦拭面庞,几番清洗下露出少年稚嫩却俊秀的五官来,又仔细的检查了一下纪洛身上,发觉纪洛身上倒是并无什么明显的伤势。
就在苏妗拧干手中帕子再转头,便发觉少年的身子动了动,唰的一下睁开眼睛,也不知是不是苏妗的错觉,在那一刹那间,少年眼底渗出一抹警惕,而后看清了苏妗的长相后,便傻乐呵的笑了起来,口中含混不清的叫。
“娘子,娘子,我饿了。”
苏妗心里有气,手里捏着拧干的帕子就丢到了纪洛身上,没好气的开口道。
“自己擦。”苏妗上一世不论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的,就连衣裳都是由丫鬟伺候,现下沦落到这等地步,做些丫鬟的活计不说,还要侍候这个傻子,偏生这傻子说了几次都不顶用,每次干干净净的出了门去,回来老是邋里邋遢的,她怎么说都没用。
她平素里头做家里的事都忙不过来了,这人非但不会帮自己,还尽给自己添乱。
纪洛仿若不曾察觉到苏妗的不耐,笑呵呵的伸手抓着帕子擦脸,亮晶晶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苏妗。“娘子,娘子我饿。”
苏妗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从一旁的老旧的木柜里头翻出一件衣裳命令他换上,方才转身去给他做饭。
只是苏妗转身出去的快,并未发觉原本傻坐在床上的少年突然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缓缓抬眸扫视了房间一圈,原本迷蒙的眼神,在此刻清醒了一瞬。
当然只是短暂的一瞬,少年便又歪头思索了片刻,摸索着从床上下去,追在了苏妗身后。
在苏妗烧火做饭时,纪洛便安静的坐在火炉边上,听到苏妗的嘱咐,时不时拉拉风箱。
苏妗次次抬头,都发觉纪洛坐着傻呵呵的盯着她看,不论她怎么瞪他都依旧那副表情,也就随他去了。
苏妗想着纪猎户受了伤,需要补上一补,便绕到后院里头的地窖取出了猪肉,那是前两日纪猎户拉到镇上卖剩下的,苏妗便想着留下来,看着天气逐渐冷了,准备用来腌制腊肉的,其中还夹杂着一小节猪大骨。
苏妗将猪大骨用冷水焯过,去除血水后取出洗净,放入葱段姜片蒜瓣,冷水炖煮半个时辰。
趁着骨头汤咕嘟咕嘟浇灌时,苏妗打开另外一个锅,开始清炒起她摘得那些野菜来。
待那几个素菜出了锅,苏妗方才揭开一旁的盖子,白雾从缝隙之间冒出,旋即传出了诱人的香味。
苏妗用个小碗呈了小半碗骨头汤,本想尝尝咸淡,眼角扫见蹲坐在木墩前,眼巴巴一眨不眨一直干净瞧着自己的纪洛,瞧着纪洛那副想要尝尝又不敢开口的模样,心里的气不自觉便烟消云散了。
苏妗叹息一声,想着纪洛怕是饿的不轻,伸手便将手中的瓷碗递到纪洛面前。“尝尝。”
纪洛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端着瓷碗喝了一口,小眼睛登时眯成一线,瞧来甚是享受。“真好吃。”
苏妗心中一软,其实有时候这傻子有瞧来不是这般的让人难以接受。
在她看来,纪洛虽说痴傻一些,却难得比旁人多几分剔透心性,比那些心智健全却手段肮脏之人不知要好上多少,她倒是反倒觉得跟纪洛呆在一处很是舒心。
不用像是前世一般处处警惕,生怕身侧信赖之人转身就捅你一刀。
苏妗瞧了他几眼后,心里头的那些疙瘩又冒了头,让她心情甚有几分烦躁,她转过身用大碗将骨头汤呈出来,端到大房里头。
张寡妇想是一早嗅到了味,已经大手大脚的坐在桌边等着了,瞧见苏妗进来,还颇为不满的冷哼了一声,嘟嘟囔囔道。“还不快点?你要饿死老娘?”
苏妗眼见张寡妇这副等着人来伺候的模样,心中冷笑,这纪猎户才受伤,这人就迫不及待的露出凶狠的那一面了?
她做这饭是不想饿着纪猎户,可不是怕这女人。
这女人想要把自己当做丫鬟使唤也要瞧她有没有那个本事,苏妗咚的一声将手中的汤碗放在桌上,根本就不理会身后张寡妇的破口大骂,转过身就去了厨房。
还未跨进厨房,苏妗便听到一声瓷碗落地碎开的声音,她心中一跳,忙快走几步闯进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