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杨婶的话,杨大郎立马就将目光看向了秦黍他们,视线从他们身上溜过不由地又看向了一旁的水桶的鱼。 水桶里的鱼还剩不少,还个个肥大。因为渔价儿也不便宜,所以前面挑鱼的人都捡自己荷包能担负起的来,因此那些个头特别大的、看着特别上称的鱼,就这么给剩下了。 杨大郎眼睛一亮,走了过来,伸手捅了捅一旁的周大,“头儿不是好这口嘛,咱给他带点回去。“ 周大就捂着荷包道:“我兜里可没钱了啊!” 他看着杨大郎又道:“你只给头儿带?那那帮兄弟看到了,还不得扒了你的皮啊!” 杨大郎不乐意,“我花自己的钱孝敬老大,干甚要扒我的皮?” “老大是你的老大,兄弟就不是你兄弟了?休得厚此薄彼!”周大往他身上轻轻一撞。 杨大郎觉得周大这话儿说得挺有道理的,都是生死兄弟,战袍同泽,一点儿吃食还值当他如此小气? 只是,他摸了一下兜里,“刚都拿去买鱼鲊了,我也不剩什么了。” 还是兜里铜板少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只想着老大了! 杨大郎和周大说话的声音没避着秦黍他们,秦黍早把话听进了耳里,闻言立马见机道:“大哥要真想买的话,有杨婶在,钱不够,我们能先把鱼赊给你。” 秦黍这话说得很漂亮,既见机把这生意抓在手里了,也不怕这大头兵不给钱,毕竟这杨大婶就在那儿。哪怕秦黍真是看走了眼,这杨家人都不靠谱,那也没关系,算是全了一份面子情赶明儿她们家在这儿摆摊,这杨大郎白吃了她的鱼还怕他多少不照应一下? 一旁的杨婶赶忙道:“这怎么好意思呢,这可是你们家盘算着要拿去买粮的呢!” 杨大郎虽心动但也犹疑,毕竟他娘那番话也落耳里了不是。杨大郎是个兵但可能因为家风质朴到现在还不算个匪,所以兵匪兵匪也只跟他占了半边的关系。兵匪的那股子做派和不好的习气他身上也只有一点儿,当然因为有他老娘搁这儿杵着,这一点儿也不能在秦黍他们祖孙面前露啊。 他看向了周大,周大沉吟片刻,想了个主意,“要不就让他们跟我们一起去军营附近,到时候让头儿出来结账?” 杨大郎觉得这办法行,谁没钱,他们家头儿都不可能没钱! 可他们觉得这方法好,可沈海却觉得糟糕透了。他们是普通老百姓,谁没事去当官的面前晃悠?再说了没听十个兵里九个匪,军营是那么好去的? 正当沈海想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般想把这事儿拒了,却见秦黍抢先一步应了这事儿。 沈海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答应了再开口反悔,他可得罪不起这两位军爷,可要是不开口,他们祖孙这一行可真不知是吉还是凶了?! 就在沈海为难之际,就见一旁的杨婶对秦黍道:“黍丫头,大婶陪着你一起过去。” 秦黍有些感动。她知道杨婶这是为她们撑胆气呢,毕竟军营在外的名声可没那么和善啊! 一经说定,一行人动作也快。钦州军营离秀水镇并不远,一行人走了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秦黍她们是外人,自然是被守卫拦下了。就连杨婶,她儿子还在跟前杵着呢,前脚守卫还和杨大郎他们热乎地打着招呼呢,后脚说不让进就不让进,钦州军的军纪由此可见一斑。 秦黍对进军营没多大兴趣,她倒是对纪律严明的钦州军产生了一点儿兴趣,可是这个年代这类信息是最不好打听的,要是让人知道了,指不定一个窥探军情的帽子就扣了下来,那脑袋可真就是完了。 她们在树荫下没歇多久,就见军营门口出来了人。出来的还是杨大郎两人,鱼早让他们带进去了。这会儿他们是来结账顺带来还木桶的。 沈海这次鱼卖了二钱银子,这会儿也才正午,能在短短时间就将从家里捎来的东西都卖了,沈海他们这次算是占了个大便宜了。 无论是鱼鲊还是活鱼,都是有时间保质期的,在差不多的时间里没卖出去话,前者会腐坏后者会死亡,这样一来亏损的就是沈海他们了,而这一趟,他们货物本身是没有任何损耗的。 因此,沈海是很感谢杨婶的。 可杨婶这条线还是秦黍给牵起来的,沈海不免把今天这前后一系列发生的事儿在心里盘了一遍,他发现,真是哪儿都有秦黍的影子。 这样一想,他不由抚掌一拍,乐得大笑,索性他还没完全昏了头,好歹是把祖坟冒青烟那句给咽了下去。 但即使如此,杨婶还是被他惊了一下。 这会儿她们是在回镇的路上了,秦黍淡定地看了她外祖一眼,对杨婶解释道:“一看买粮的钱有着落了
,祖父可不就高兴地难以自抑嘛。” 杨婶一听,换她她也得高兴,毕竟家里的饭食有了着落了啊,因此她也不并觉得沈海这番表现有什么奇怪了。 “你们现在就要回去了吗?家里要不忙的话去我家里一趟,我家里还有一些菜蔬,你们也带点回去。”杨婶刚那些蔬菜都让杨大郎一起捎军营里去了,这会儿手上什么也没剩下。 秦黍赶忙拒绝,“哪能还要您家东西啊,您家人口也不少那些菜蔬还不定不够吃呢。再说了今儿您已经给我们祖孙两帮大忙了,这个情已经承大发了,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还才好,哪还能拿您家东西呢。” 秦黍说完,笑嘻嘻地问了一句,“杨婶,你捏捏我脸看看,看看我皮厚不厚?” 杨婶就伸了一个指头出来,戳秦黍额头上,笑嗔道:“真是个精怪的丫头片子!” 三个人有两个都在说话,那这行程就寂寞不了。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镇上。 和杨婶定好明天还在原先摊子处碰面,两拨人分了手后,秦黍就领着沈海直往药铺赶。 正午这会儿没什么人顶着日头出来,药铺也没什么病人。秦黍她们进去的时候,掌柜的正撑着胳膊打瞌睡呢。 药铺伙计招呼了一声,惊醒了掌柜。 掌柜看到她们,“是你们啊,今儿带过来的还是槐花?” 秦黍点头又摇头。 掌柜的一挑眉,好奇地看着这对祖孙两。 祖孙两分头行事,一个取槐花,一个取紫珠苗。 掌柜的看着摆在药柜上的两样东西,还是将目光移到到被芦苇叶全身包裹好的什物上,“这是什么?” 秦黍为了给紫珠苗防晒保湿,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她小心地解开芦苇叶,然后给掌柜的看紫珠的形貌,掌柜的可能从采药人手里收到过紫竹叶,但那也是叶子,而不是整棵植株,而且紫珠这一科有很多种,他第一眼看见其实也不能够确定,“……这是紫珠?” 秦黍见他也不怎么肯定,便把整棵植株丢给他让他自己好好辨别一番。 要不说掌柜的是药铺掌柜呢,就见他很严谨地辨别过形貌后,还扯了一点叶子来尝味道,直到确定了味道再结合形貌,药铺掌柜这才肯定了这就是紫珠苗。 他一确定,秦黍就问,“这您收不收?” 掌柜的倒是被她问愣了,“你说的是紫珠叶还是……这整棵苗?” “这叶子我是凑不齐了,这苗我还能给您想想办法。”秦黍道。 言下之意是光是卖紫珠叶,秦黍是没那量供应的。药材是按斤往里收的按两往外卖的,这两位置是不会颠倒的。可大山就那么几棵紫珠苗,要想凑齐足够斤两的叶子还不定到哪儿猴年马月呢! 秦黍又赶忙推销道:“这紫珠苗扦插就可以活,能大面积种植的。” “既然能种,做什么你要卖给我?你自家种不是更好?”掌柜看着秦黍。 她自家要是能种,她也不会往这儿卖啊。 秦黍看着老板,一脸的郁卒,“家里人少,自家田地都侍弄不过来,哪还有余力去侍弄这药草!” 其实还有一个理由,但秦黍没说。她和药铺掌柜的关系只需要前面那个理由就足以达成这次买卖了。当然前提得是,秦黍猜准了他对止血草的渴求心理。 通过上次聊天,掌柜的是知道秦黍家里的人口组成的,因此也知道她这话并不是在诳他。 掌柜问:“那你打算开价多少?” “三两。” 掌柜的掏掏耳朵,“……多少?” 秦黍坚定地竖着三根手指头。 掌柜的很想将她这三根手指掰下去,他咬牙切齿道:“我看着像……傻子?” 秦黍依旧淡定,她看了一眼掌柜娓娓道来,“您不是傻子,但您得知道不同的物品有不同的价儿。物品的价儿不同也正是因为它里头蕴含的价值不同,不然您告诉我同是药材,为什么槐花炭的价儿是按来算的,而人参的价儿是按两来算的?” 掌柜的很不想承认秦黍说得很有道理,因为他们此刻的立场不同,一个是卖家,一个是买家,他一旦肯定了她的话,谙熟商场的你来我往这一套的老生意人,就知道这价儿是板上钉钉、压不下去的了。 但他看了一眼秦黍的小身板儿,却又很佩服她,毕竟能想到这一点就甩掉了这大千世界里的很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