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秦关反应快，将盛着猪肉菘菜的盘子往后移了移，他想，就凭沈田那土匪样儿，哪怕他碗里都塞不下了，他还是能往他自个儿嘴里再搁上几块的。 而桌旁坐着的其他人都愣住了，此时能说话的便只有沈河自己了，但他只面色难看地瞧了沈田一眼，没言语什么。他这个做老子的都不教子，其他人看在他的面子上自然也不便说什么。 沈有财兄弟俩互相对视了一眼，沉默地吃着饭，只是他们手上夹菜的动作也迅敏了许多。 这下午还有那么多的话儿等着他们使力气呢，他们也没那个肚子跟人瞎客气。 统共只那么些菜，这有人吃得多，便就有人吃得少。这请来的人都是给自家帮忙的，沈海自然不能让别人亏着肚子，所以到了最后也就沈海秦关没夹几根菜。 堂屋的动静，窝在侧房里的宋老爹和宋二郎也听见了。他们今天原是也要帮忙的，但沈海没让。这修屋子建围墙还是需要一点技术的，宋老爹他们之前从来没干过这个，所以沈海也就没让他们沾手。 没有活干儿，宋老爹便留在屋子里头休息，宋二郎就照顾着他。等吃午食的时候，也是沈荷将菜、饭送进来的。这个要求也是宋老爹自个儿提的。 “爹，你也太有先见之明了！”宋二郎端着碗还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宋老爹夹了一点鱼肉进嘴，另一只空着的手就往宋二郎头上一拍，“吃你的饭，别什么热闹都上赶着瞧。” 宋二郎捂着自己的脑袋，怒道：“爹，我可是您亲儿子，这没轻没重的，要是打傻了怎么办？” “傻了，我就丢了你，让你自生自灭了去。”宋老爹嚼了嚼汁水入味儿的猪肉，喟叹出声。 宋二郎看着老爹那吃香了的表情，自己也夹了一块猪肉进嘴，“您舍得，我大哥可不舍得。” 片刻后，宋老爹才道：“你别什么热闹都看，都往前凑，这是人家亲族之间的事儿，是家务事儿，离远一点儿，别热闹没看成还沾了一身骚。” 宋二郎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歇过那最热的未时四刻，大家继续垒院墙，正好此时黄泥也被晒得坚硬板实起来。干到一半儿的时候，沈田故态复萌，又磨起洋工起来。 秦关瞥见，张了张口就待说话，余光中瞥见沈海看过来的视线，只见沈海对他微不可见地摇摇头，他便压住了气没吭声了。 等到申时末，秦黍和宋大郎他们从镇上回来了，这院墙也才将将垒好。秦黍和还在院子里忙活的众人打过招呼，沈田看见宋大郎身后的背篓，刚要向秦黍打听，谁知道这丫头不等他说话就钻进了灶房了。宋大郎又不认识沈田，他直接忽略了他也跟着进了灶房。 “娘，怎么这会子才将院墙忙活好？”秦黍一进来就直奔着在烧饭的沈荷，秦小二秦小三正窝在灶口在那儿烧火儿呢。 沈荷刚想言语，就被秦小二这话痨抢先了一步，就见他小嘴叭叭几句，很快地就将前因后果道来。 秦黍看着他口舌伶俐的样子，夸了一句，“看来这阵子跟你宋大哥后面没白学，这说话都有条理起来了。” 这时宋大郎正好进来，他笑道：“这背着说我什么呢？” 秦小三就乐，“我阿姐夸你呢。” “哟，”宋大郎将背篓放下，“这还真是难得。你阿姐那张嘴可是鲜少夸人呢。” 秦黍不理这师徒俩一唱一和，她走到还在那灶口乖乖地烧火的秦小三面前，将热得满头大汗的小丫头拉到一边，自己换了她位置烧火，嘴里道：“背篓里有饴糖，你和哥哥分着吃。” 这是秦黍买调味料时给捎回来的，糖也是很紧要的调味料一种，她本来寻思着也可以往菜里放放，但去了杂货铺，一问价格那点心思便就歇了。她们家开的是食肆可不是酒楼，所以成本上就不能太高，太高了赶客啊。 秦小三一听，眼睛就是一亮，秦小二更是“嗷”了一声，忙朝着背篓扑过去。他手在背篓里扒拉着，嘴里还埋怨着，“宋大哥，你怎么也不告诉我啊？” 宋大郎奇道：“你不怨你阿姐告诉你晚了，反而埋怨着我，可见啊，这人呐都是捡软柿子捏啊！” 秦小二就呵呵直笑，他鬼灵精的，就不说话了。 宋大郎见他滑不溜手的样子，便摇了摇头。这姐弟三儿真是一模一样，都忒得滑手！ 秦小二寻摸到一个油纸包，打开里头都是小块的饴糖，立马乐得见牙不见眼。 秦黍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瞥见他那番作态，失笑道：“你就和妹妹在灶房里吃。外头人多，别出去。” 秦小二闻言点了点头，挑了个差不多的，走到秦小三跟前，塞进她嘴里，然后又依
次往宋大郎、沈荷、秦黍嘴里都塞了一小块，等大家都有了，最后他才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 等嘴里的甜味四散，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他含糊道：“这里还有几块，等再晚一些的时候，我给外祖爹宋爷爷宋二哥都分上一个。” 秦黍摆了摆手，“知道了，大忙人！你自己看着办吧。”这孩子不吃独食，秦黍还是很欣慰的。 宋大郎等这俩小孩吃完糖，便考校起来他们昨天学的功课。两小孩这个年龄还停留在开蒙阶段，宋大郎给他们用得是“三百千千”来开蒙识字。 秦黍就边烧着火，边听这俩挨个儿地在宋大郎面前背三字经。嗯，他们这会子也只学到了三字经。 “……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养---”秦小二“养”了个半天，没养出所以然来。 秦黍本在那儿打着节拍听着呢，结果就卡顿了，她便扬起声来问秦小二，“怎么不养了？” 秦小二本就背不出来，卡在这里了，见她还带头起哄，便嗔怒道：“阿姐！” “叫阿姐干什么，”秦黍又添了一根木柴进灶膛，懒洋洋地道，“你阿姐可比你会着呢！” 秦小二不信，“你说大话儿！” 秦黍就睨了他一眼，然后张口便以大欺小起来，“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秦黍慢悠悠地背着，一直到最后一句，“……戒之哉，惜勉力。” 秦小二瞠目结舌，宋大郎看着这小子被震傻了的样子，差点儿没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