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小宝勃然大怒:“他奶奶的,你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么?”郑克爽继续道:“痛定思痛,卧薪尝胆,还不失为男子汉大丈夫。韦爵爷,你说是不是?”
韦小宝疑惑道:“小甲鱼说话藏头露尾,窝心的不知是颗什么心?‘长胆''不知是个什么胆?大约总是好心、好胆了?’
便顺着郑克爽的话,道:“那是自然。’
郑克爽道:“亡羊补牢,虽为时已晚,但我还是痛下决心,修习武功。皇天不负昔命人,两年时间,一门‘八卦十变泥鳅功’终于练成了。”
韦小宝恍然大悟:“那天在京城,老子与于三弟看他在池塘里装疯卖傻,原来却是在修习什么‘八卦十变泥鳅功”。泥鳅有什么好?不如改个名儿,叫‘十七二十八顶绿帽功’。”
韦小宝道:“恭喜郑爵爷大功告成!”
他两次看到郑克爽施展神功,确是深不可测,是以话里竟有几分钦佩。
郑克爽道:“大功告成不敢说,治治个把流氓小无赖,却是游刃有余的。”
韦小宝暗暗心惊:“说到老子头上来了。”
想到他那诡异莫测的“水箭”,还有生吃泥鳅的凶残,心中不觉害怕之极。说道:“郑爵爷,韦小宝行事向来顾头不顾腚,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冤家宜解不宜结,看在你师父与我师父同属国姓爷属下的份儿上,这过节揭过也罢。”
郑克爽缓缓点头道:“说得对,看在我师父与你师父同是我台湾国姓爷的份儿上,咱们这过节就此揭过。哼哼,我有多少大事要做,哪里顾得上计较这种个人的恩恩怨怨?”
韦小宝大喜道:“郑爵爷拿得起放得倒,真正是做大事的度量。”
郑克爽道:“做大事光有度量不行,还得有靠山,这个靠山便是钱。韦爵爷,这就得求你了。”
韦小宝心里“咯噔":“不要又是什么鹿鼎山,又是什么藏宝图吧?”
郑克爽却不提这个,岔开话头,道:“韦爵爷,我师父‘一剑无血冯锡范不明不白地失踪了。在他失踪之前,讲了二个有趣的故事,你要不要听啊?”
韦小宝心道:“老子的命都在你手心里,要不听也得听啊。"韦小宝笑道:“冯师傅的故事,定是好的。”郑克爽道:“那是自然。”
他的眼睛依然盯着墙脚,那小小的蜘蛛、小小的蜘蛛网,仿佛那蜘蛛就是冯锡范,冯锡范讲的故事就编织在那蜘蛛网里一般。
郑克爽缓级道:“那时候我还是国姓爷,怕朝廷有什么不利于我们台湾的举动,冯师父便带着我,偷偷地到了京里。韦爵爷,你道打探朝廷消息,到什么地方最为合适啊?”
韦小宝道:“以你二位的武功,自然去皇宫大内最好了。”郑克爽摇头道:“不是,冯师父带着我,去了一个公爵府。”
韦小宝吃了一惊:“公爵府?他奶奶的,冯锡范老乌龟、郑克爽小甲鱼莫不是混进老子的老窝里去了么?老子怎么不知道啊?”
郑克爽继续道:“那位爵爷不像你,其实是个小流氓小无赖,不过深得皇上的宠信。冯师父道:“小王八蛋没什么真本事,皇上有话也喜欢和他说,咱们去探他一探,来个顺手牵羊、顺手牵狗什么的。”
韦小宝心中大怒,他嘴头上从不吃亏,笑嘻嘻道:“二位幸亏没到我的公爵府里,我那里常常预备了柳条的,遇到老乌龟啊小甲鱼啊什么时候的,便一根柳条穿一对儿,跑不了他,也爬不了你……对不住郑老兄,我可没说你与冯师傅。”
郑克爽也不与他斗口,接着道:“冯师父拉着我,倒挂金钩,藏身在大厅之上,就见那爵爷叫来了一名满洲的笔帖式取出了一张棉纸,向那棉纸上的满洲字是什么意思。”
韦小宝心道:“老乌龟与小甲鱼倒不是撒谎。”
郑克爽道:“那笔帖式看了一会儿,道:‘回都统大人-哈哈、小皇帝也糊涂得可以,将那小流氓小无赖不但封做了爵爷,还给了他一个都统做--回都统大人,这额尔古纳河、精奇里江、呼玛尔窝集山,都是咱们关外满洲的地名。’”
韦小宝笑道:“什么叽里咕嗜江、呼你妈的山,这样难听。”
郑克爽道:“当时那位爵爷说的话,与韦爵爷今日说的话,倒是一字不差。只听得那笔帖式又道:‘回都统大人:额尔古纳河、精奇里江、呼玛尔窝集山,都是咱们满洲的大山大江。''爵爷问道:‘那是在什么地方?’那笔帖式道:‘回都统大人:是在关外极北之地。’”
稍停,郑克爽慢慢问道:“韦爵爷,你还能猜得出来。那个小流氓小无赖爵爷又是怎么说的?”
韦小宝笑嘻嘻道:“这有什么难猜的了?他说啊:“‘你把这些叽里咕咯江、呼你妈的山的名字,都用汉字写了出来。,"
郑克爽点头道:“是极,韦爵爷聪明得紧。只见那笔帖式依言写了。小流氓小无赖爵爷却从怀里另取出一张棉纸,问道:“这又是什么江、什么山?’那笔帖式道:‘回都统大人的话:这是西里木的河、阿穆尔山、阿穆尔河。’”
韦小宝道:“他妈的,越来越奇啦!你这不是胡说八道么?好好的名字不取,什么希你妈的河、阿妈儿、阿爸儿的。”
郑克爽道:“韦爵爷好聪明,果然一猜就着。”
韦小宝笑骂道:“滚你奶奶的咸鸭蛋罢!这有什么难猜的?老子也是小流氓小无赖,老子也是爵爷,老子在与笔帖式说话的时候,大厅的大梁上也老是拴着一只老乌龟、一条小甲鱼。”
这是那一年,韦小宝从八部《四十二章经》里,取出了十块藏宝图的碎片,心灵手巧的双儿拼凑成了藏宝图之后,又将图上的满地名一个一个地比着画了下来。韦小宝便找了骁骑营的笔帖式,一个一个地将这些地名翻译了又写了出来。
却不料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堂堂公爵府之中,“一剑无血”冯锡范带着郑克爽,就躲藏在大厅上,将这些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韦小宝暗道:“他奶奶的,当时便觉是奇怪,好像背后有眼睛盯着似的,原来却是一双乌龟眼、一双甲鱼眼。他奶奶的,也是老子太过托大,没拿自己的老窝好生搜一搜,老子倒是学了一个乖:越是觉着保险的地方,越是要小心,马虎不得。”
郑克爽道:“韦爵爷的记性好得紧,几年过去了,自己说的话做的事,还是这么清清楚楚。”
韦小宝眼一翻,强自抵赖道:“你的话我倒是不明白了,甚么我说的话、我做的事?姓郑的,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将那个什么小流氓小无赖的事,强加在老子的头上啊?”
郑克爽也不与他多说;向门外叫道:“鄂尔多,你进来吧!”听得“喳”的一声,进来一个人。韦小宝惊得眼都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