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卫鞅将从魏国积下来的一口浓痰,在脚刚一踏入秦国的境地时,就恶作剧似的,对着只能看到一条灰线的魏长城,死劲的吐出了去后,才颇觉惬意的转向身来,向十里远的秦国边境重镇——重泉走去。重泉,虽是秦魏交界地秦国的第一重镇,可并不大。卫鞅向西走了大约七、八里,爬上一个像馒头似的土坡顶后搭眼望去:只见山包下一片约上百步远的树林之后,有沿着官道,杂建着百来间低矮的民房。从建筑物上,看不出镇署、兵营、哨卡。他再穷目,是一望无际的空旷土地。眼前的现状与他所掌握的资料,出入太大的让他不敢相信。重泉在魏军地图上,那可是秦军重兵囤集之处,两国又连年年相战,不可能是眼前的这样:没有兵营、哨卡、官署,街上无一行人的现状啊?
秦真乃善隐兵藏民之国也。对秦国凡是都往好处想的他一高兴,在心里夸赞了一句后,就急冲冲的跑向树林,想在树林里找出秦国的兵马,以证实他心中的囤兵藏民之地。当他从树林中走出来时,惆怅与莫明同生。树林就是树林,哪有一兵一民。百思不得其解地他,一想到魏长城那边兵营连结,就更急于从重泉找出秦军兵马来,不然魏军攻秦,只要一个时辰就……秦国真不够意思,竟让忧秦如焚的卫鞅,在重泉附近走了两个来回,硬是没看到一个人影。这让他迷茫的望着东方,谣看魏国,徒生出一股莫明的恋魏情结,想起魏国人口稠密的好处来。呼——噜噜……一阵鼾声飘来,卫鞅如同听到仙乐!忙寻着鼾声,在一株槐树下,找到两个拥茅而睡的老军士。欣喜若狂的公孙鞅,连喊带摇的才把两人从梦里请回。两军士睁眼就问:“换哨?”
“不是。是……”尴尬的卫秧,本能的回应。“不换哨,喊个屁!”军士不耐烦的吼道。“哦——,对不起!是想请问这哪儿有客栈?”卫秧赶忙好言相问。“嘛!客栈?”两军士不解的反问。“就是过往行人的歇息之处。”卫秧接着笑着解释。“嗨!你说找个困觉的地方,不就得了吗?”一个大眼军士,抱厌道。“就是,就是!”卫秧赶紧跟着附和。“你随便找一家,轰开门就睡。”另一个独眼军士咧嘴一笑。“这……”卫秧膛目结舌了。“你是魏人?”独眼军士一下反应过来,跳了起来问道。“是。”卫秧人生地不熟的,很是谦恭的回应。“去亭长家吧!他是几百年前这儿辅国的后人。咱重泉第一富户。走!咱老哥俩反正无屁事,就送你去。”跟着起来的大眼军士,拍拍屁股上的灰,边说边要给卫秧带路。俩老军士扛着茅,独眼军士连身上的灰也不拍,抬腿就走,更不验卫鞅牌碟(古时的通行证兼身份证),也不听公孙鞅的道谢。走到一间假阙楼的阿式房前,三人停下。一军士用茅杆乱敲房门。一军士在旁高喊:“老辅、老辅!开门,来贵客啦。开门!”“来啰、来啰!你们两个老杂毛发什么疯?把老子的门敲坏了,要你俩个赔!”门,嘎吱吱的开了。门内,骂咧咧的走出个高大的黑胖汉子。这约摸五十多岁的黑胖大汉,一看见公孙鞅,眼一亮就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卫鞅一见主人,习惯性的一个拱手礼,礼还没行定,就被主人拦住。“干嘛?你是我盼都盼不到的贵客。咋跟我行礼?要行也该我跟你这位贵客行啦!”主人说着就嗵地跪下。卫鞅一惊,伸手去拉,却被俩个军士拦住。一军士嘻道:“随风随俗。辅老儿有事求你呢!你不让他行礼,他还以为你瞧不起他。规矩,懂不?”卫鞅盲然的点了点头,看着辅亭长行完叩礼后,才上前一步挽扶。辅亭长却借之挽扶,一把抓住卫鞅袍袖,拖着鞅就往里走。卫鞅扭头要谢两位军士。
辅亭长一笑,回头就骂:“两个老狗日的还不滚!”“滚、滚、滚!老辅家要旺啦!”两个军士笑哈哈的说笑着走了。卫鞅来秦之前,查阅了公薄房全部的秦国资料,对秦风、秦俗、秦礼算得上是了解,可当卫鞅被辅亭长拉进家门后。辅亭长一家左三男、右四女的夹道欢迎和女行弯腰礼、男行注目礼的欢迎仪式,竟让卫鞅摸头不是脑的。让他对“秦同戎俗,无礼.”之说怀疑起来。当他被主人恭请着端跽在炕左后。他借着囚窗般的北窗光线,在辅亭长对家人的介绍中,打量起这个家和这一家八口人来。“我婆姨!是我随献公征戎时抢来的,是个充人。你摸这胖女人的*!大的要用两个手。我们秦人、你们魏人都还没有这么大的女人呢?”卫鞅这时才知秦俗的厉害,吓得连连摆手,身子不由自主的靠墙一缩。好在辅亭长并不坚持,一把推开辅氏,喊来三个墩实如柱的儿子。“你看我的三个娃!从军打仗可野呢。个个几次军功,挣不少钱粮。这是我的三个女。跟她妈一样!贵客你摸摸!咋?奶大不?好看不?”黑胖大汉两手,一手抓一个女儿,一把拉到卫秧的炕前,像献宝似的,向卫秧展示着他的三儿、三女。只有第三个女儿,是被母亲推到炕前,给卫秧展示的。“好看、好看。辅亭长你真是有福之人!三娃、三女的,家旺的好令人羡慕啊!”卫鞅生怕辅亭长又玩出什么花样,忙接口夸赞。那知,这一家子,除辅氏进灶屋,三妮害羞外,其他人一看贵客随和,忽地挤上炕来,围着卫鞅摸起这、问起那来。卫鞅是个平时讲清洁的人,又特别怕生人摸他。可他初到秦国,又不懂秦风秦俗,只好为了随风随俗,强忍着众人身上的体气,闭着眼忍着一阵阵颤秫,听凭众人的脏手摸脏他的衣裳,刺激他的心理。卫鞅的困境,好不容易被辅氏一句吃饭的喊声解去,可新的尴尬又随吃饭而来。脏兮兮的炕案,卫鞅以为主妇摆菜时会自然擦净,那知主妇根本就没这个意识。辅氏将三个大簠簋食物往炕案上一搁,(簠簋。圆口,双耳盛食物器皿)随手就将一块黑黢黢的兽肉扔在案上。若不是辅亭长介绍,他还真不知道,三个簠簋里分别是小米饭、地瓜丝、南瓜高梁糊。他更没想到,那块黑黢黢的东西,竟是山珍美味中的麂子肉,而且还是一岁口的极品麂子肉。当他惶恐的从老辅的三女儿手中接过粘有异物,肯定是从没洗过的食刀、木勺后,差点不敢再接辅亭长递过来的长满了黑斑的竹筒。但这是盛满这家人感情的酒,不接行吗?
炕上。由于辅亭长的安排,只有亭长和大儿子与三女儿妮子陪着卫鞅。其它人,一人捞一钵端着后,站在炕旁呼呼的吃着。公孙鞅虽饿,可面对如此吃食和如此吃客,只好拿着食刀,做做样子,漫不经心的切着案上的黑肉。“喝!”亭长举起说不清白的竹筒。“喝!”大儿子举起同样的竹筒。卫鞅还没回应,父子俩就咕噜一声,把酒干了。卫鞅惊的眉毛一挑,无奈的从小妮子手中接过竹筒,心一狠,憋着气,将说不出滋味的液体灌入喉中。“行!是个汉子。加!”亭长一拍腿,也不管别人,将第二筒酒一口吞下。第二筒酒一下喉,他只管与大儿子比赛似的狂喝、狂吃起来,根本不问客人吃否、喝否?边吃边喝的父子俩,头上、鼻尖上汗珠直滚,双眼猩红;并边喝边去冠、脱鞋、只差解开衣裳。汉代以前,还没发明裤子,下裳同今天女人穿的裙子一样是空的。那时,又没发明凳、椅。人在室内活动以炕、榻为中心。上炕或席地不叫坐而称跽,就是跪坐在席上或炕、榻上。所以,辅亭长父子俩一豪放,下身那玩意就随着上身的运动,晃荡起来,迫使客人想进食也不好意思。卫鞅虽听孟兰皋讲过,但毕竟身临其境,只觉恶心、想吐。天渐渐黑了。辅氏在墙洞上点两支松明。在松明的光照下,卫鞅大惊!这家人,除小妮子外,全都脱去服裳,让客人如觉与野人同处一室!穷乎?习俗乎?卫鞅真想问个明白,可众人吃得津津有味,亭长又滔滔不绝的在夸耀辅氏先祖和辅国的辉煌。这顿饭,好不容易吃完。卫鞅若不是为不逆小妮子的好心,喝了一筒酒,吃了一钵南瓜高梁糊,差点就要挨饿。亭长从辅氏手中接过盆清水请卫鞅洗用。卫鞅知道,这是秦俗招待贵客的礼节。秦民、小吏是从不洗脸、洗澡的,所以忙拱手谢过,接来洗用。洗毕递给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