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破晓之际。
一棵光秃秃的大树,枝丫乱横,宛如魅影,偶有路过的飞鸟停栖之上,更显凋零,破败之意。而在这棵树的下面,一朵枯败残缺的白花浸淫在血迹中,半红半白,血点遍布,慢慢干涸成迹,透着淡淡的腥气。
一具早已冷却的尸体,面色惊惧未散,青衫被血渍浸染,一朵残花凋落其上,似是一场寒碜的葬礼。徐风掠过,拂起缕缕丝发,正是那跟踪雨轩的青年人。
不远处,淡淡的悲凉歌声起起伏伏,孤独绝然,不解不怜,哀伤到无以复加。最后数句曲词回荡在这荒野上空,余音不绝。
“埋葬了千年,等待了千年,轮回了千年。
待雾薄云稀之时,待墓之铭重现时,来不复,去不归。
空留花葬墓前对哀怜。”
一位灰袍之人望着此情此景,轻摇了摇头,叹道:“李兄,是你不义在先。到了下面可不要怪我无情,好好的和兄弟相聚吧。”
言罢,他俯身替那青年人合上了双眼。脸上尽显惋惜之情。然后,他望向不远处衣着朴素,似乡野村民的一位中年人,犹豫不决。当歌声停止后,他还是走了过去。
“前辈,既然暗影的细作都已除尽,那……那这暗灵符……”灰袍人有些战战兢兢,轻声的询问道,毕恭毕敬。
此中年人一身略显破旧的黑衫,有些破碎的衣裾微微曳动,残破的斗笠遮住了脸庞,暗光下更是不能见其分毫,只有几缕碎发飘扬着。
而中年人的手中,一柄长二尺左右的竹棍,呈藏黑色,造型怪异,细看上去,竟然雕刻了些似竹扬。
灰袍之人似是有点懵,眼中闪烁着迷惑,嘴里默念着所闻之语,一时也不敢再去相问,这位前辈的脾性,他可是略有耳闻的。
远望东方,一片鱼肚白,所见之处尽显灰白之色,死气沉沉。而中年人逆风矗立,似是没有离开之意。
不多时,灰袍人终究还是不解,心里泛起一阵嘀咕。但生死攸关之事,可容不得他有所顾忌了。这暗灵符一日不除,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而且还得继续苟活在暗影里,这种日子他已经厌倦了。此刻,乘着前辈还在,也许一切将随之改变,他可不愿放过如此良机。
“前辈,您刚才所言,晚辈着实有些不解,这与解除暗灵符有何关系?”灰袍之人依然恭恭敬敬的询问,但语气有所改变,淡定自然。
“解铃还须系铃人。”中年人又是简简单单的抛出一句,颇有耐心,但破败的斗笠下却是隐藏着一张怎样的面容?
“前辈的意思是,让我回到暗影,让他们来给我解除这暗灵符?”灰袍人虽心知那句话,但还是小心的问了一句,面露疑色。
中年人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的望着东方,衣裾随风摆动,猎猎作响。
灰袍之人顿时心灰意冷,脸色瞬间低沉下去,眼神黯淡无光,尽显失望之色,略显单薄的身影在暗光下更显悲凉。这么多日的周旋与等待,他却只是得到这样的结果,一闭上双眼,就能看见自己的未来了。
“天之将晓,旭日将升,我却要归往何处啊?哈哈哈”安静片刻,灰袍之人知道再等下去也是枉然,无奈之余,也望向那灰白色的东方,竟自言自语起来,说完还放声大笑,颇有些悲壮之意,灰袍之人全然没有了先前的顾忌,转身欲要离去,神色稍有些缓和。
“风萧萧兮易水寒,路遥遥兮何处访。归途自在足下。”沉默不语的中年人却是突然承接道,大有唏嘘感叹之意。一道孤影横亘在这天地之间。
灰袍之人似是有些意外,又似是心底的某处有所触动,片刻的驻足之后,他还是毅然的离去了,只留余风阵阵。
赤龙山峰脚下。
正当六音门四人全力出击之时,那独角玄蟒竟有些招架不住,气势颓然之势。离那三元灭妖阵愈来愈近了。而它显然也有所察觉,却是没有片刻的间隙,只有招架,没有还手之力。
毕竟先前消耗了不少的妖元,又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恢复。同时,这六音门四人又都不是泛泛之辈,全力攻击之下,玄蟒有些吃不消纯属自然。
但就在此时,离奇的一幕突然出现,只见那三元灭妖阵竟然自行溃散了,淡淡的青色灵光消失不见,插在地上的三道黄色阵旗暗淡无光,而空中烧的苍黄色火焰仿佛失去了支撑,随风乱晃起来,向着六音门和玄蟒的方向。
这一幕让六音门四人均错愕不已,满脸疑惑,一时之间,他们竟都停了下来,望着阵法这边,又面面相觑,却是无人得解。
独角玄蟒得此佳机,忙嘶吼一声,口吐淡黄色雾气,渐浓渐广,须臾,一大片黄雾便将玄蟒包裹其中。周围的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气味,闻之欲呕。等米白色道袍的中年人警觉时已是为时已晚。只得招呼三师弟聚集一处。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明明阵法已成,怎么会突然消失了呢?难道那法诀有假?”那位壮汉不及思索,开口恨道,一连自问了好几句。
就在这时,那黄雾开始自行移动起来,饶过了在空中乱舞的苍黄色火焰,竟是朝着雨轩的方向,此时的玄蟒自然是另有一番打算。
而玄蟒灵智初开,虽然不清楚那火焰的来历,却也知道并非普通火焰,于是,玄蟒在火焰身后无故嘶吼一声,道道气浪透雾而出,生出阵阵腥风,却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只见那苍黄色火焰飞速的朝着六音门四人晃去。
六音门四人本就离那火焰不远,又没有任何的防备,这突袭之下,竟都有些狼狈之相。但无奈此火甚是古怪,冷不防,那名精瘦的中年人逃之不及,向后飞扬的衣裾被火焰着,可没想到的是,瞬息之间,那星火竟呈燎原之势,将精瘦中年人顷刻间焚之殆尽,片甲不留。着实让其余三人吃惊不已,那壮汉还惊呼了一声,却已是来不及了。
“这三昧真火果真如传闻所言。想不到三元宗竟然会炼出此火来。”短髯的中年人轻声叹道,丝毫没有悲伤之意,这让旁边的壮汉有些恼怒,只是忍着没有发作,毕竟大师兄在一旁。
“好了,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不管那法诀到底是真是假,既然阵法已破,我们只有和独角玄蟒硬拼了,不然,这一趟可就不值了。”这位大师兄冷冷的盯着玄蟒,脸色阴沉,手中的玉箫灵光毕现,战意渐渐浓烈起来。
没想到大费周章所弄来的阵法不仅没有伤到玄蟒分毫,还无辜牺牲了一位师弟,这让中年人心中大为恼怒,而他更担忧的是,计划被完全打乱,此时此刻,要是南沽门和南妙观的人突然出现,定会有些什么特殊的法宝来对付玄蟒,到时候他们可就占不到丝毫的便宜了。所以,他们得尽快的解决此蟒,可这又谈何容易。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
突然,一青一白两道惊虹瞬息而至,其后,另两道遁光也是急速飞来。没有片刻的停歇,只听一声女声响起,“起”,一面呈八角状的铜镜漂浮在空中,紧接着,一片蓝色的霞光激射而出,照在了那黄雾之上,使得黄雾里一阵骚动,嘶吼声不绝于耳。
米白色道袍之人定眼看去,脸色瞬间煞白,杀意渐生。此二人正是宋姓老者和丘道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