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成勉勉强强将车子停在那楼前,和良玉一同下车。
汝成打量了一下:“这倒真像日式的建筑,万一里面真住着家日本人,可怎么好?”
良玉却已无所谓的走到了他前面,先去敲门,没想到开门的却是位年老的比丘尼。
良玉也未料到,惊惶中双手合十,问道:“大师,打扰了。我们夜里迷了路,是来问路的。”
那比丘尼慈祥和蔼,回道:“这里离钻石山不远了,施主要往哪里去呢?”
是啊,要往哪里去呢?这莫不是老天给她钟良玉指的路?原也是说过到庙里出家的话,却不想今晚就应验了!
钟良玉未回答,却问:“大师,我们可以进庙里供奉些香火么?”
那比丘尼:“佛渡有缘人,阿弥陀佛。”
汝成跟在良玉身后,拽了拽她:“你真要进去?”
良玉叫他在外稍候,她只进去看一眼便出来。汝成尚且不知她动了心,以为她只是好奇。谁知,他在车内竟等了半个时辰,眯了一觉起来,却还没等到良玉回来,不禁自言自语道:“庙里都是善人,良玉定无事。”
却突然一拍大腿,总算想起了哪里奇怪!莫不是她真动了出家的念头?糟糕!这是什么天作的巧合,竟叫他将车开到这种地方来,何况他从未听说这里有什么庙啊!
良玉待得越久,他心里越焦躁,下了车,在庙门前来回转着圈,唉声叹气。
不知何时,门才打开,汝成急忙迎上,良玉却一脸释然。
汝成要问个明白的:“里面都看到什么了?”
良玉:“里面很宽阔,所以走得久了些。你在外面看到的,也不是什么日式的楼阁,这是旧唐式的。听说以前是富人家里的后花园,现在捐建成了一个新开的道场。真没想到,香港还有这样一处专给女尼安身立命的净苑!”
她言语间透着喜悦,叫赵汝成更忧心了。
良玉瞧出来了他的忧心忡忡,取笑他:“赵汝成,你不是以为我要到这里出家吧?”
赵汝成默不作声。
良玉却上了车,散漫的说道:“放心,就算出家,也不能是今晚。那我可不就真害了你,要被我两个哥哥抓了扒皮去!快走吧。”
两人将将好赶上了汽车渡轮的最后一班,有惊无险的回到了公寓,却已经是后半夜了。
赵汝成无法再回九龙报社,这个时辰若回家去又担心惊扰了家人,万一再被家人盘问,他藏不住话就更惹祸了,所以就打算着后半夜在车里将就几个时辰,等天一亮便搭早班轮渡回报社去。
良玉却不同意,要将他请上公寓休息。
汝成扭捏不肯,良玉只好变着法子催促他:“原是我要去养和守夜的,今晚就叫陈妈替我了,你只管放心住在客厅里,等天亮了再走。说起来,元宵节已经过去了,你我赶了一天路,连碗元宵都还没吃上呢。这里有些,不如你上楼为我煮一锅,我们都喝碗热乎的!你也知道,我是不懂做这些的,陈妈又不在...”
汝成这才答应着跟她上楼去。
良玉将陈妈出门前就预备好的元宵交给了赵汝成,便回房间换睡衣,大大方方的。倒是赵汝成拘谨得很,围着灶台,盯着火候,一步不挪的。
不久,良玉端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出来:“我二哥的衣服,陈妈都洗过了。你若不嫌弃,就先换上,宽松的睡一觉。”
“哦…不用,不用。我坐一会儿就走。”赵汝成围着火灶,脸被映得通红。
良玉也不强迫他,将毛巾拧了凉水,凑近贴上了他的脸颊。
冰冰凉凉的,不,是太突然的靠近了,令赵汝成措手不及,慌里慌张的退避开。
良玉莫名,以为他亲眼见了自己今日的狼狈,嫌弃了自己,黯然道:“我看你脸肿了,也是因为我...你自己用这毛巾敷一下脸吧...”说着将毛巾放在了灶边,不再靠近他。
“哦,谢谢。”
“呵呵,我还没有谢谢你,你又谢谢我什么?你嫌弃我,也是我该的。”
“啊?我不是嫌弃你…我是…”赵汝成想说,他只是从没这么近距离贴近一个穿着睡衣的年轻女人,他紧张罢了,但他说不出口。
良玉见他说不清楚,更确认了,却很释然:“无所谓的,我也不在乎。其实也不是没想过今日这种坏结果,我是个蠢人,竟分不清戏里戏外,将他看错了。”
赵汝成一路上都在担心她想不通,万一遁入空门,他的罪孽便大了。趁良玉此时愿意交流,他想多宽宽她的心:“不是蠢,你只是太痴了。女子总将爱情看得太重,与男人们很是不同的。岑小凤那般人物,迷上他的女子,恐怕也不只你一人,你大可看开些。倘若你有些别的事忙着,就明白,爱情只是人的一生当中很小很小的一件事。人还可以有事业、理想...甚至家国、世界!总之,还有很多事可以做的。”
元宵咕噜着煮好了,汝成仔细地端出了两碗。两人凑到一张小方桌前,各自低头搅动着。
蒸汽氤氲,元宵翻滚。
良玉默默回味着他的话,自怨自艾中,莫名还夹杂着些羡慕。她羡慕赵汝成是个不以爱情为主要的男人,羡慕他除了爱情还有很多别的事可以做,羡慕他心中还有事业与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