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子安便急匆匆返回玛丽医院。
却见良玉、毕叔、陈老医生和其他几名主治医师都围在病床前,子安心中一惊,人凑得这样齐,莫不是他又不好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潘子安脸色惨白,双腿发软,声音绵软。
良玉见状,拉她出去。
良玉:“大哥无事。只是…只是他突然说有些刺疼的感觉,医生来检查过,其实并没有...医生说可能是精神幻觉,创伤后的一种心理错觉。大哥不信,大晚上又喊来了陈医生。唉…”
子安:“那…到底是不是错觉?”
良玉点点头:“你也糊涂了,当然是错觉,不可能恢复这样快。应该是心理问题,可这样说又刺激了大哥,他现在整个人都很消沉,我看你先不要进去…大哥最是在意你,倘若让你跟着失望,他会更难受。”
医生们陆续摇着头离开,陈医生也跟了出来。
子安问道:“有没有可能,他说的是真的?”
陈医生摇摇头:“都测过了,暂时没有反应…良材只是有些心急了。日后,你们在帮他康复时,恐怕要多观察他的心理…以后,他或许还会觉得头疼、心慌、出汗、气短、胸闷等等症状,这些都正常,是心理问题的躯体表现罢了,不必跟着紧张,但要给予疏导、安抚,最关键是要给他安全感。唉,康复,不仅是身体,还有心理,同样重要。良材现在,有些焦虑…”
良玉不懂,追问道:“怎么可能?大哥怎么可能有心理问题,他怎么会缺安全感,我和毕叔日日夜夜守在他身边。”
陈医生想了想,问道:“子安,你近日可有空?”
潘子安近日在外忙碌,只有戳空才能来玛丽医院探望一趟,探望时又多是和他聊生意事为主。
子安:“我?我可以有空,需要我做什么。”
陈医生:“我想,良材的不安,大多还是来自你。你既是他的心魔,也可以是他的良药啊…”
潘子安懂了些。
……
待众人离开,她单独入内。
他却将脸侧向另一边,有意避开她的眼神,神色萎靡得如同吃了败仗一般。
子安默默坐在床头一张座椅,陪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晚。
许久,他才悠悠叹道:“潘子安,这里…好吵啊…”
分明静得出奇。
子安:“是吗,我可没说话。”
他还是侧向一边:“但是,我听见了。”
子安叹了口气,他的心魔竟已至这般。外面生意上诸多繁杂人事,他尚能保持清醒、运筹帷幄,怎到了他自己的身体,却这样钻了牛角尖呢。
子安:“你放心,以后只有我留在你身边,我很安静。”
他轻轻回头,有些疑惑。
子安:“良玉也该歇歇了,毕叔年纪也大了...外面的事,我也已处理的差不多了。以后,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她望着窗外,语气平静。
他却已经眼底含着泪花了,这两日,不知为何,他很容易哭,这一点叫他自己也觉得难堪,何至于如今脆弱至此。
她低下头去看他,为免她发现,他又侧头转回去。
他的泪花在夜灯下反而亮晶晶,她还是瞥见了,子安深呼吸一口,切换语气,一如往常,劝道:“喂!钟老板!我们聊点什么吧?我今日啊,将华丰仓的事交代给阿荣了,当着乔七和林老板的面,给他抬了身价,那几个老伙计看他有了倚仗,也就不说什么了,但以后难免总要给他穿穿小鞋,就看他自己能不能应付了,你说他成不成?”
他被她岔开思路,很难再想到身体的事,但对生意上的事又意兴阑珊,眨眨眼挤掉泪花,口中含糊道:“你认准的人,自然没问题。”
子安得意:“我也觉得,我看人的眼光准着呢。”
他:“…你若准些,就不该看上我了…”
又被他扯回阴沟里去了。
子安不气馁:“是啊,偶尔、有时候、或许...也会看错。”
他羞愤,转头焦躁道:“你后悔了?你应该后悔!你早该后悔了!”
子安被他劈脸一顿发泄,似笑非笑道:“喂,我又不是说你,我是说那个岳十三!我今日才知道,那五条人命竟是他做的,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他为什么那样做呢?对他有什么好处?虽然他不是个正人君子,但他也不至于草菅人命啊!难道真是我看错了?这世上的人都这么复杂…”
他简直气急,冲着她:“你刚才一直在想这些?你身体在这里,心根本就不在!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我和你的以后该怎么办?说到底,就只有我一个人在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