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初妤的勇气忽然塌了,明明身处阴凉地,却感觉正在被烈日炙烤。
到底是才十七岁的姑娘,心思单纯,即便想死撑着面子,却还是控制不住地眼神飘忽、双颊涨红。
她眉睫轻颤,见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更为懊悔,索性破罐子破摔:
“是我认错人了。”
说罢逃似的跑开了,跳上停在路边的马车,向着皇宫的方向进发。
顾景淮回到军营,方才守人的将士迎上来问:“将军,那女子擅闯军营,不用捉来审一审吗?”
“不必,我认得她。”
将士十分诧异,说话也客气了起来:“敢问那姑娘是……?”
顾景淮噙这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仇人。”
他当然认出来了。
甚至还未见到人,离辕门还有几十丈时,他见门柱后若隐若现的一抹黄衫,忽觉此情此景十分熟悉。
很多年前有个麻烦的人就喜欢躲在街口,突然冒出来抱着他胳膊问为什么总是躲着她。
……当真是孽缘。
***
后宫,倚兰殿中。
清澈的水池中躺着朵朵荷花,院内群芳争香开放,主人最喜欢的芙蓉花被种在最显眼的地带。
一只白皙素手轻轻一折,粉嫩花朵搬了家,开在了美人鬓边。
姜初妤收回手,端详了几眼,忽然噗嗤一笑,惹得美人佯怒。
“怎的,在笑我糟蹋了这花?”
“说什么呢,阿姐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比最美的花还漂亮!”
两姐妹拉着手,年纪稍大的眉眼弯弯,一丝恰到好处的愁绪更添婉约清丽;稍小的妹妹杏面桃腮,眼中盛着盈盈水光,顾盼生辉,二人坐在一起说笑,尽显小女儿情态。
姜初妤指了指彼此的衣服,解释方才为何发笑:“我瞧着这花是粉色花瓣包着黄色花蕊,正好与咱穿的衣裳颜色一样,让我想起了小时候你抱着我打秋千。”
八年里,二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相见,都默契地只话如今不论从前。
姜初妤愣一提起过去,二人都是一恍惚。
“阿姐以后就要抱着我的小外甥了。”姜初妤莞尔一笑,手轻轻抚上姜凝婉微微隆起的肚子。
姜凝婉也喃喃自语:“是啊,我的孩子……”
“阿姐,你说,我们女儿家,嫁人是好事吗?”姜初妤小声又清晰地问。
姜凝婉抚着妹妹秀发的手一顿,心有灵犀:“我们皎皎是想嫁人了?”
“我只是想留在京城,不想回渝州了。”
她语气坚定,姜凝婉心下一惊:“舅父舅母对你不好吗?”
姜初妤喉头一哽,默然片刻,终究只是抿唇笑了笑,眸光中映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我只是想离你近些,这世上你与我是最亲近的了。”
姜凝婉默了几瞬,拉住她的手紧了紧,承诺道:“好,我会求皇上。”
“不,我没有想进宫的意思……”
“我是说,求皇上为你赐一桩好婚事。”姜凝婉提了提唇角,笑得勉强,“你放心,就算你有这个心,我也会阻止的,宫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阿姐……”她哽了一下,涩然道,“其实我进宫前,见过茂行哥哥了。”
殿中绣帏重重,袅袅沉香微动。
暑气被地上的冰桶散去大半,姜初妤心中的郁气却迟迟化不掉。
“阿姐你瞧我的样子跟从前比,变化大么?”
姜凝婉当然也是知道自己妹妹婚约之事的,不过……
她呷了一口茶,支着下巴打趣道:“没想到你还对他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