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虽然没什么紧要事,但是崔先生头一日入她家做幕僚,再加上要搬进来,多少算是乔迁之喜,所以纵然眼皮子有千斤重,玉格还是挣扎着起床,亲自迎了崔先生。
崔志轩一进花园,就瞧见玉格特特候在其内,神色微微动容后,深深作揖,“七爷早。”
玉格笑着还礼,“先生早,我领先生先到隔壁院子安置下来。”
崔志轩却笑着没动,而是道:“这样的小事,让满仓或是长根带着在下去就好了,七爷这会儿,”崔志轩转头瞧了瞧天时,笑道:“这会儿七爷该去官学里读了。”
玉格哀叹一声,终于有了些十五岁少年厌学贪玩的模样,念念不舍的撸了撸蹭到自己腿边,催促她带它出门遛街的小灰。
崔志轩笑道:“七爷如今虽然已经有了门路,但七爷既下了决心要走这条路,就更不能在小事上授人把柄,这一个月,还请七爷好好上学读吧。”
“唉,”玉格又叹了一声,点头答应下来,马车都不用另外准备,现张满仓接崔先生过来的马车就好。
长庚进去给玉格收拾包袱,崔先生转头对张满仓吩咐道:“我先去隔壁院子安置,你送了七爷到官学后,就赶紧驾车回来,今儿咱们要用车的地方多。”
张满仓忙点头答应。
说话的工夫,长根也出来了。
崔先生又对长根道:“把东西给满仓,满仓送七爷去官学就好,你先带我到隔壁院子,再去红福记和三姑奶奶、五姑娘禀一声,我这里要用红福记今年的账本子,再有些事和两位姑娘商量。”
长根瞧了玉格一眼,玉格笑道:“听崔先生的。”
长根这才答应下来。
崔先生笑着对玉格解释道:“得看了账本,盘了账上的盈余,心里有了底儿,才好去城外瞧庄子。”
玉格笑着点点头,“先生安排就是。”
将家里的一应杂事全部交托给崔先生后,玉格一身轻松登上马车。
到了官学,玉格跳下车,又对张满仓道:“你回棺材胡同瞧一眼,看看六姑娘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或是、”玉格声音一顿,又接着道:“或是有什么消息了,都让他们赶紧派人过来传个信儿。”
张满仓忙点头答应,将包袱递给玉格,看着玉格进了官学,这才又转身驾车往棺材胡同去。
玉格上学一上就是大半日工夫,还好端午节后,上学放学的时辰改成了夏令时吧,卯时到学,未时放学回家,大约是早上六点到下午两点,所以今儿放学很早。
只是明儿起就要难受了,早上六点到学,早上五点开禁通行,这意味着她日日一开禁就得出门,凌晨四点最多四点半就得起床。
下学后,玉格邀东海一起坐上马车,带他一段路程。
马车摇摇晃晃,玉格捂着嘴哈欠一个连着一个,这个学时也太不科学了些,尽挑人困乏疲倦的时候上课,偏又在日头最毒的时候放学,也不能怪人学不好了。
东海瞧着玉格昏昏欲睡的模样,原本想要问什么的,又收了声,撩起车帘一角往外看去。
外头南山正顶着烈日走路回家,瞧见东海瞧自己,僵硬的牵了牵唇角,勉强算是露出个笑来。
唉,东海皱着眉头轻叹一声,这算是个什么事儿。
马车走得很快,很快就把南山落到了后头,东海放下车帘,收回视线,也就没有瞧见后头南山紧攥的拳头,低头愤懑的神色。
马车很快到了东海家,张满仓停车让东海下车,玉格迷迷糊糊转醒,和东海点头告别,东海正要走,又转头问道:“玉格,六姐儿回来了吗?”
听到这话,玉格稍微清醒了几分,心情也沉郁了几分,“还没有消息。”
“哦。”东海皱着眉头满腹担忧的点头应了一声,再次谢过玉格载他回家,而后告辞离去。
瞧着东海走了,马车继续行进,玉格又问张满仓,“六姑娘那边还没有消息?”
张满仓道:“还没有,夫人说,若有消息了,立刻就让人到花园传话,让您不要担心。”
“嗯。”玉格淡淡应了一声,后头任马车如何摇晃,空气如何闷热,都没再睡过去。
到家后,玉格换了身宽松轻薄的衣裳,出来,长根已经摆好了饭菜。
是从红福记食堂取过来的三菜一汤,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盘拍黄瓜、一盘青菜肉沫豆腐,再有一碗绿豆排骨汤。
长根道:“今儿还有一个菜是苦瓜炒鸡蛋,满仓哥说少爷不爱吃味道苦和气味大的东西,我就没有取来。”
玉格点点头,正吃着饭,崔先生便拿着账本子过来请见。
长根忙退了出去,玉格笑着招呼道:“先生吃过了没有?”
崔先生先是点了头,“已经吃过了。”抬眼看见玉格面前摆着的饭菜后,又挑眉笑道:“七爷真是处处都有让人意外处。”
玉格笑了笑没说话,此时已经过了红福记的饭点,所以饭菜都是重新热过的,味道都有些老了。
崔先生顾自坐下,笑着道:“我今儿也是到红福记吃的午饭,所见所闻叫某大受震撼。”
玉格稍稍抬眉,红福记里有什么,何至于叫他说出这话,连带面对她时也自在随意了许多。
崔先生笑道:“红福记里的雇工,无论是绣娘还是美甲师,甚至是厨娘,都对七爷忠心敬重得很。”
崔先生说着由衷感叹道:“某也是今日方知,这红福记和这花园两处,连着七爷身边的满仓和长根,竟都是雇工,没有一个是签了身契的奴才,七爷真是好气魄,这样的人品气度,叫崔某不得不拜而服之。”
玉格抬头瞧了崔先生一会儿,停下筷子笑道:“先生是特意过来夸我的,嗯,着实下饭得很。”
崔先生哈哈笑道:“某还能再夸几句,不过,”崔先生扫了一眼玉格面前摆着的饭菜,笑道:“等七爷用过饭再说。”
玉格笑着挑了挑眉,那大概是要说茅房之类的事情了,别人没觉出不对,可崔先生必然瞧出了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