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便跟随在我父亲身旁。”
“从我有记忆开始,父亲他便对我严苛有加。在习武习兵方面,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良师。但作为他的孩子,我却几乎感受不到丝毫,他对我的父爱。”
“即使我已经做的足够优秀,他也从来不会对我说一句夸赞之词,甚至就连一个赞许的眼神,我都几乎没有见到过。”
“我的弟弟,是个令人羡慕的孩子。记得他从来都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我是羡慕他的,因为他不需要做父亲的士兵,不需要担起家族的重担,总之,他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是后来,弟弟,在一场瘟疫中去了。”
“在父亲独自哀戚的时候,我有时竟会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逝去的那个孩子是我,父亲他会为我落泪吗?”
“没有人告诉我答案。”
“不记得是哪一天,只记得那一天,洛阳城也下起了雨,下的好大好大。十二岁的我,在大雨滂沱中挥舞着重剑。我的父亲,漠然站在旁边,脸上除了僵硬之外,没有其他表情。我的泪水,不争气的涌出眼眶,又被雨水冲走。”
“终于,我倒在了雨泊之中,昏迷前的那一刻,我下意识的望了望我的父亲,出乎意料,我甚至怀疑我看错了,因为我那铁石一般的父亲,在冲过来的那一刻,脸上竟是从未有过的怜惜和恐惧。”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依稀记得,有个人一直帮我换着额上的热巾,以及那耳边轻轻地呢喃,还有滴在我面颊上的热泪……”
“原来,他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是很在意我的;原来,我才是那个一直将爱忽略掉的人。”
“那一刻,我突然忆起,在儿时的某个上元节,他也曾背着我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寻找着那最好看的一盏花灯。”
“后来,父亲带我到一座墓前,那墓碑上面刻有‘故人昌公豨之墓’的字样,我不知那墓中人究竟是谁,只是平时冷酷如冰的父亲,那一刻却泪流满面。他对我说道:‘在这个世道上啊,也许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够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
夜,已深了。雨,仍淅沥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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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宫中,崇华殿内,皇帝正独坐龙席,似在假寐。
二朝元老、侍中董昭到殿内时,皇帝似乎已经睡熟。董昭叩首行礼后,和往常一样,走到几案旁,看到竹简卷尾朝向自己,知道君王已经览毕,这是给自己看的。董昭打开竹简,一眼览去:
“平陵乡侯、征南将军、荆州刺史臣夏侯尚奏:刘备别军在上庸,山道险难,彼不我虞,若以奇兵潜行,出其不意,则独克之势也。”
原来是征南将军意欲趁着刘备新败、荆州已失,加上蜀将孟达新降,上庸势孤之机,以奇兵潜行,一举攻克上庸。
“公仁来了,伯仁所奏,不知卿以为如何?”
皇帝不知何时已醒,龙目微睁,开口询问。
“臣以为,夏侯征南,所言极是。”
“既然如此,请公仁拟诏,就说,命征南将军夏侯尚为帅,右将军徐晃、建武将军孟达为副帅,督荆南诸军,进袭上庸,便宜行事。”
“臣,遵旨。”
董昭明白,此次陛下特意让征南为帅,又以宿将徐晃、降将孟达为副帅,皆有深意。
征南将军夏侯尚为主帅督战,此为头一回,是陛下特意让征南建功立业。
右将军徐晃为副帅,是为保万无一失。
又派遣降将孟达,是为试探其心。
董昭拟诏完毕,皇帝便挥了挥手,董昭会意,轻声退出殿外。不多时,日夜操劳的君王又沉睡了过去。
右将军、杨侯徐晃与建武将军、平阳亭侯孟达二人奉旨后,不消数日便已快马加鞭抵达了荆州州府襄阳。
夏侯尚与二人会面后,仅在襄阳淹留一日,三人便调度诸军,率部西进了。
上庸之地,为汉水中上游,其地分有上庸、西城、房陵三郡。
夏侯尚与徐晃、孟达二人率部溯游而上,不出三日已抵达房陵之东。
他们的对手,不是别人,正是蜀主刘备养子,刘封。
“建武将军,你曾与刘封共镇上庸,应该对其人有些了解吧。”
主帅夏侯尚揽辔而行,不经意就问了这么一句。
一位仪容儒雅而又留着一部威武髭须、身披链甲、大红斗篷的将军微微一笑,在马上朝夏侯尚欠身答话:
“夏侯征南,说句实话,末将受汉中王殿下知遇之恩,本不欲弃之而去,然关云长败亡后,刘封小儿数次侵凌于我,又夺了末将鼓吹军乐,末将气不过,这才弃暗投明。不过,说起刘封小子,此人倒算是有些勇略。”
右将军徐晃已率前部扎营去了,而孟达与夏侯尚又算是一见如故、视其为友,因此这才敢于直言不讳。
夏侯尚笑了笑道:“子度,人皆谓你有将帅之才、卿相之器、乐毅之量,今既已弃暗投明,前途正当似锦,又何必对故主恋恋不忘。“
“征南言重了。”孟达苦笑:“某无所恋,唯思念蜀中家人,唯愧对故人罢了。”
夏侯尚拍了拍孟达肩膀宽慰道:“子度,人生而居天地之间,如飞鸟居于枯枝,一切总是变化无常,希望你可以看得开。”
“臣幸得天子眷爱,自当结草衔环、报答陛下!”
“大营到了,子度。”夏侯尚莞尔一笑,飞身下马,将马缰递给了马前亲兵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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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魏军大破刘封,成功袭取了西城、上庸、房陵三郡九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