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间还有比皇帝更有权势之人吗? 谢楹想到这里,感觉心跳的快要蹦出胸膛。谢楹下意识的就要责怪自己大胆,可转念一想,上辈子她为了活下去,什么事没做过?还端着什么公府小姐的架子呢?宫里小选时,卫国公府的几位小姐都报了免选,嫡母的说法是他们这样的人家是不屑送女入宫争宠的。可她后来知道,是去了也会被涮下来。圣上不喜卫国公府。等太子抛出橄榄枝,谢府就像狗见了骨头一样扑上去,阖府的主子都被那虚无缥缈的从龙之功迷了眼,一心讨好太子,想拿她的婚事去换好处。皇后娘娘那句“美人当配英雄”和嫡姐太子妃娘娘那句“奇货可居”在谢楹耳边不停地回响着。空有倾城之色,她只不过是别人眼里的货物,不是一个人,不配有自己的心思。 谢楹攥紧了手,若是她这个货物,想自己给自己找买主呢?世上还有比圣上更英明神武之人吗?美人当伴英雄,为何不可伴君?当今圣上贤宗皇帝素来喜好美色,后宫中搜罗了各色美人,若不是嫡姐嫁了太子,圣上又不喜卫国公,恐怕她父亲早就献美入宫了吧。 贤宗皇帝隋慎十九岁登基,建年号元和。登基之初也算得一位英主,不负贤名,在朝堂上广开言路,勤于政事,朝中和民间多有赞誉。隋慎野心勃勃,想要肃清世家势力,不顾大臣们反对开始变法,却受到世家的反扑,两败俱伤,隋慎得力的臣子也被害死。至此贤宗颇有些心灰意冷,从此沉溺于后宫温存,热衷搜罗天下美人。 谢楹无意识地敲着手指,这都是上辈子她在三皇子府中听来的,上辈子的夺嫡之争,她为三皇子出了不少主意,三皇子很是看重她。太子是皇后嫡出,虽不得圣心但地位稳固。大皇子占了长,在一旁虎视眈眈。三皇子则因温尔雅最受朝臣喜爱。因太子脾气暴戾,她便借着这一点让三皇子多次挑拨太子在众人面前发怒,在太子再一次当众打伤臣子后,三皇子兴致勃勃的告诉她皇帝已有了废太子的心思。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贤宗皇帝突然薨了,留下遗诏传位太子,三皇子府却被以谋反之罪围住一个不留。难道就因为这本里,嫡姐是女主,太子是男主,所以注定她是失败者? 摇摇头甩走前世的那些记忆,她该想的是现在应该怎么办。她只不过是个深闺女子,想要保全自己和家人谈何容易?权势两个字在谢楹脑子里挥之不去,有了权势,她才能立身,才能复仇!谢楹两辈子第一次感受到野心在自己心里蔓延生长,她要抓住权势,要让她恨的那些人也尝尝生死寄于他人一念之间的感觉! 谢楹又想到了,当今圣上好美色,没少做些荒唐之事。上辈子隋慎来三皇子府意外撞见她时,眼神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很久。若能见到皇帝,她有把握让隋慎动心。 可她要怎么才有机会面君?最近也无什么节日庆典,宫中不会开宴,她也没机会入宫。谢楹苦苦思索着,一时却没什么好方法。绣儿端着食盒过来,俩人简单用了些餐后便歇下了。 这一夜,谢楹睡的很不安稳,梦里的她狼狈地倒在尸山血海的三皇子府里,嫡姐却依然是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眼中带着怜悯和鄙夷:“一个庶女,这就是不守规矩的下场。”谢楹拼命挣扎着想开口却说不出话,她想说,不,不是这样的,天下间哪有专为庶女设的规矩?我不服! 谢楹满头大汗的醒来,泠然的月色照入她的绣房,让谢楹微微有些失神。梦里她又经历了一遍最痛苦最不堪的回忆,她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魇了。不想再睡,谢楹索性披了一件斗篷起身来到院中,夜色下的竹安院分外安静,间或几只鹧鸪飞过发出“咕咕”的声音。谢楹渐渐平静下来,她现在不是做梦,是真的回到未嫁之时了。上辈子和这辈子她都没机会好好嫁一个良人,和夫君相敬如宾,体会画眉之乐。可上天还是垂怜她的,既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那她绝不会白白浪费在抱怨和等待中。自皇后赐婚后,她还没有进宫谢过恩呢。若以这个为理由,不知道她能不能说服嫡母带她入宫? 谢楹在竹安院站到太阳初升,绣儿才急着找来。见谢楹斗篷上已有露水,边拉着谢楹往回走边埋怨道:“小姐你一个人在这站了多久?也不怕着凉了,快回去换件衣服吧。”又拿了热鸡蛋来给谢楹敷眼睛,“小姐你先敷着,昨天送来好些上好的香粉,我给小姐擦上,一会去见太太管保教她看不出来。” 谢楹闭目养神,听见院外传来杂乱的声音问道:“外面在吵什么呢?你快去打听下。” 绣儿端了盘点心放下,撇了撇嘴道:“听说是太子妃娘娘今天要回府,各处都在准备呢,太太高兴坏了。” 谢楹一惊:“太子妃娘娘要回府?”谢楹转过一个又一个念头,却想不出嫡姐这时候回府干什么。难道是不放心她?上辈子,她被嫡母关起来了,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看来,她得去探望一下嫡母了。 太子妃谢华琅此刻却很不好过。谢华琅嫁入东宫三年,与太子感情甚笃
,皇室无情,太子对她却有情,这比她刚入东宫时想的要好太多。可皇后并不喜欢她。卫国公府虽为超品,她的父亲卫国公在朝中却无实职,对太子并无助力,这也是皇帝选她当太子妃的原因。可她嫁给太子后三年无所出,皇后对她颇为不满,亲自把太子身边的一个良嫒提成了良娣。她若再不做些什么,以后在东宫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谢华琅想到这里愤怒地摔了一个玉杯,家里不能给她助力也就罢了,不过让他们办件嫁女的小事都办不好!听说谢楹死活不愿嫁,她把消息封锁的死死的,一面哄着皇后开心,一面决定亲自回家看看。还有三妹谢华姝,她与王丞相家的苏夫人说好了明天去相看,此事也不能出差池。 一入谢府,谢华琅立刻直奔正房和宁夫人说话。谢楹不卑不亢地随众人给太子妃行礼,谢华琅看谢楹这个样子却不太舒服,记忆中的谢楹不是小心翼翼的讨好就是装模作样的端着,这种没脑子的蠢货能有为太子和她出力的机会应该感激涕零,今天的谢楹却让谢华琅感觉有些无法掌控。谢华琅扫了一眼,谢华姝不在。谢华琅淡淡地笑着挥手免礼,只留了宁夫人和谢华琅说话。 宁夫人是有些怕这个长女的,未出阁时谢华琅已经很有主意,在卫国公府威严更胜几位公子们。等到当了太子妃娘娘,就连宁夫人也不敢在谢华琅母亲随意说话。心里猜测着长女此次回来的原因,宁夫人斟酌道:“娘娘,楹儿昨日已经说了愿嫁永安侯。” 谢华琅不动声色地扫了谢楹一眼:“你想通了?手是怎么回事?” 谢楹低头道:“大姐,我想通了,之前是我干了傻事,差点枉费了大姐的一片苦心,我对不起大姐。” 谢华琅冷冷道:“你明白就好。我为你费了多少心才挑了这门婚事。你一个庶女,能嫁给永安侯已经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永安侯的亡妻是卢太傅的千金,最是知达理的大家闺秀,你嫁过去要知道守礼,不要丢了我们卫国公府上的颜面!” 谢楹咬了咬唇:“我知道了。” 见谢楹毫不生气,谢华琅倒是有些意外。这门婚事不能出差错,若是办不好,皇后一定对她更失望。 谢华琅开口道:“你将来就知道这门婚事的好处了。我不会害你的。你手上的伤最近要好生保养,我那有一盒上好的伤药,过两天叫人送来给你,女儿家身上怎可有疤痕。” 没等谢楹说话,谢华琅又对宁夫人道:“母亲,二妹妹的嫁妆可要好好准备,多少人都看着我们卫国公府嫁女呢,不可让人小瞧了。” 宁夫人连忙应下:“娘娘放心,楹儿的嫁妆都是比照嫡女的份例,又有皇后娘娘送来的添妆,已是十分丰盛了。” 谢华琅点了点头,对谢楹笑道:“二妹妹,这下你可成了富婆了。嫁妆是女子的私产,多少庶女不过几副床椅就陪嫁出去了,若是不嫁永安侯,你哪有这样的风光?我也有几件上好的首饰给你添妆,一会给你送去。到了成婚那天,你必然是十里红妆,受尽别人羡慕。” 谢楹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低头谢道:“那就谢谢大姐了。” 谢华琅喝了口茶,状似无意地对宁夫人说道:“母亲,二妹妹出嫁,柳姨娘和五妹妹该寂寞了。何况五妹妹再怎么样也是公府小姐,和姨娘们挤在一起像什么样子。我看母亲不如让她们搬出意秋阁。我记得主院那边有个小院子风景甚好,母亲何不让她们搬过去住?以后来找母亲说话也方便。五妹妹年纪也不小了,母亲正可教导一番。” 宁夫人不知谢华琅心里有什么打算,但她对长女一向是言听计从的,点头应道:“那个小院子倒是个好地方,只是一直无人居住,我派人去打扫一下,你五妹妹是该有个正经的住处了。” 听谢华琅提到柳姨娘和五妹,谢楹暗中攥紧了手,长长的指甲陷入手心,谢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知道谢华琅是在拿柳姨娘和谢微威胁自己,那她就更不能露怯。谢楹对上谢华琅的目光,笑道:“那我就替姨娘和五妹多谢大姐了,她们要是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谢华琅目光一闪:“我也好久没见五妹妹了,五妹现在何处?快叫来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