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沈宅后,尹煜柃的情绪平复了很多。
怕她郁闷,把事情憋在心里没有个倾诉对象,沈逾晟便陪她一起坐在顶楼露台。
合上玻璃双开门,格子窗前平铺法式复古氛围感的地毯,各角落绿植花卉清新自然,加之香薰蜡烛的点缀,氛围温馨浪漫。
夜色浓郁,尹煜柃光脚踩在地毯上。
坐在摇椅里,身体前后轻轻晃动,发梢空中悠悠飘荡,荡出身后金属壁灯影影绰绰的光线。
大概是晃得有些累了,沈逾晟看见她微微朝后仰了仰。
盯着空中悬月,尹煜柃略微出神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到雯雯。我欠蒋家很多,感觉怎么也还不清。”
“怎么会?”
“……欠钱倒还好,欠的是人情。”
被汤梅和奚荣贵追着打骂要钱的时候,她时常坐在泥泞的巷子口寻个清净。
里头屋子依旧有阵阵砸锅碗瓢盆的声音,清脆的声响尖锐刺耳,让人后背发凉。
蒋叔叔和徐阿姨刚领着蒋今澈买完菜回来,路过时就叫蒋今澈把她往自家带,和蒋雯睡一个屋。
天幕是黑沉的,大雨冲刷过的城南破旧潮湿,肮脏不堪。
在她迷茫无措的时候,是蒋家人给她点了盏灯。
后来她兼职赚了些钱,给徐阿姨蒋叔叔,要他们收下。他们在她深陷泥潭的时候拉她一把,这个人情永远都记在她心里。
人情是债,欠下了就要去还。
什么都可以遗忘,但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蒋家人对她的好。
沈逾晟并没有回话。
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好像是他起身离开了。
尹煜柃无动于衷,只是仰头望着月亮,心想今天的月亮好圆呀,大概是快到中秋了吧。
当年她好像也是从这个角度,这样迷茫地看着它,默默祈祷想要有人给她一个家……
三分钟后,沈逾晟从房间里把笔记本电脑端出来放在小圆桌上,屁股搭在椅子上,弓着上半身把椅子往她身边挪了挪。
整出了很大的动静,思绪被迫捋了捋。
尹煜柃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少年姿势挺滑稽的。
知道他是故意逗她开心的,本来不想笑的,想到这里,嘴角还是没忍住扬了扬。
少年计谋得逞般从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被尹煜柃制裁了下才收敛起来。
他坐的椅子比她屁股下的摇椅稍矮一些,沈逾晟将电脑捧在手心,向她侧了侧,微微抬眸,正经道:“我前几天在写举报信。”
尹煜柃凑过去,好奇地看他一眼,“举报谁?”
“沈德珩。”
沈逾晟点了几下,在电脑内打开账目。
沈德珩一直不是省油的灯,在公司建立真假两本账,向税务机关提供假账,真账自己内部使用。
类似的事他没少做。沈志宗在世时是这副德性,现在还是没变。
沈逾晟前些天找审计查了查公司的帐,发现沈德珩涉及多列支出偷税,通过转移材料运杂费、自制设备用料计入生产成本等方式增加成本,减少利润。
甚至还通过通过对生产规模、收入状况等内容作虚假申报来达到偷税目的。
“所以沈德珩那边你不用担心,一开始我就有在筹备计划这些。不过是早晚问题。”
沈逾晟解释说,“当时只是想着我还要高考、念大学,没法立即接手公司,沈德珩垮台对我们没什么好处,就没着急这些。”
除此之外,他还将与周廷利的合作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听完后,尹煜柃直切要害,“你怎么确定周廷利不会像沈德珩背刺你爸一样背刺你?沈德珩姓的沈,流着沈家的血,而周廷利姓的是周。”
其实沈逾晟和自己这位姑父的交易很简单,周廷利只需要帮他查些东西,再动动手指散播些关于沈德珩的黑料,几乎不用费多大的力。
自然,合作需要获利,如果这事成了,他拿到的是公司继承权,是沈德珩的垮台,而周廷利能从他这里拿到什么呢?
沈志宗虽然做事雷厉风行,却是个讲人情味的人。
商场有来有往,除去报恩,周廷利也自然不做亏本生意。
只要沈德珩出事,钱家自然会动摇同他进行联合竞拍的想法,周家也就可以顺势加码将城南项目拿到手。
沈逾晟打了个响指,看着她总结说:“所以,于情于理,他都会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