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得到粮食?这是生死攸关的问题。
对新义军来说,除了抢。还有别的办法吗?没有。他们只能去抢。抢坞堡。抢山寨。将附近所有的粮食都抢到手中。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唯一答案。石青不同意,他提出了一个更加疯狂的计划――抢军粮!无论是大晋的或是大赵的,只要能抢到,就毫不犹豫地去抢。
“大晋准备北伐。大赵会出兵抵抗。两军交战之地,不外乎淮河以北,黄河以南。他们的胜负,与新义军无关。我们要做的是,痛打落水狗,抢夺战败方的粮食。战败方忙于逃命,不会拼命保护辎重;这是我们的机会。抢先一步,赶在胜方前面收缴败方的粮草辎重。”
石青的设想疯狂、大胆而且很难施行。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谁能提前预知结果,谁能判断胜负揭晓时刻?不知道这些,新义军怎么做到适时出击?怎么能抢到败方的粮食又不被紧随而来的胜方发现?其中的间隔短短一瞬,谁能把握得如此精准?
新义军武尽皆震骇,没人认为这个计划能够成功。连最疯狂的司扬,也蹙起了眉头。连思维如天马行空的伍慈,也沉默不语;这个计划超出了他的想象。
没有人出言反对。一个首领之所以能成为首领,就是因为,他在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时创造出可能。尽管疑虑,众人仍然希望首领是正确的。
对于穿越客石青来说,这不是一件很艰难的任务。他知道大晋必败,知道大晋失败的过程。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对此制定详细周密的计划;以个人权威强势推行下去。一旦成功,他就创造了一个奇迹,他的权威将会达到一个新的高度,新义军上下会因此盲目地崇拜。
“未来三个月,新义军的一切行动将围绕这个计划展开。为了确保计划顺利进行,新义军需要确立新的的建制。”
石青似乎早有考虑,一条条任命随口道出。
“新义军比照中外军事,分两大兵种;一是相当于禁军的志愿兵,为常备兵。先建五个营,每营定编一千二百人,目前人手不足,每个营想法凑齐三百人。孙霸、侗图、万牛子、丁析、崔宦分任五营校尉。韩彭为志愿兵统带。一是相当于郡乡兵的义务兵,为后备兵。义务兵先建四个营,每营定编三千人,不足人员,留待以后补充。赵不隶、张炜、黎半山、燕九分任四营校尉。司扬为义务兵统带。两兵种之外,新义军家眷、子弟及辖下人丁组建民部。。。”
听到这儿,新义军上下一个个长大了嘴,震骇、疑虑、振奋。。。不一而足。
五营志愿兵六千人,四营义务兵一万二千人。一万八千人啊!这个数字让人疯狂。
让人疑虑的是,新义军需要多少时间,需要收编多少坞堡山寨?才能完成这个目标;养活这么多军队,需要下辖多少人丁?要知道,整个兖州也未必能养活这么多军队,三义连环坞二十年经营,不过三万多人丁,万余青壮士卒。
同时,这个数字又是那么的令人振奋,一旦完成这个目标,新义军足以傲视天下,不容任何人小觑了。
石青没想那么多。
接下来的秋冬,有二十多万人南下;兵源人丁,在所多有;单纯从数字上来说,再扩大一倍也不是难事。他需要发愁的是,如何弄到粮食,让二十多万人捱过这个严冬。
“。。。民部由孙叔掌总,赵谏协理。辖下设治学司、匠户司、屯耕司、建筑司。孙叔未到之时,民部事务赵谏负责,要立刻运作起来,选拔人手,组建各司,理顺职责;一到地头,建房屯耕。绝不能误了秋播。。。”
“石帅,请问,民部各司人手从何处选拔?”赵谏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原来的民部人员大多随孙俭乘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抵达。一穷二白,怎么完成组建民部各司以及建房秋播这许多事?
石青点头示意知道。继续道:“自明日起,全军分三路北上,志愿兵为西路军,义务兵为东路军,民部和我为中路。各军间隔十里,搜索前进,遇到南下编户通通收容,然后交给民部管理,这样一来,丕之就可以从中挑选能力出众者予以任用。需要强调的是,这些编户以后会是我们的乡邻兄弟,收容之时只能好生劝说,不可动辄打杀。。。”
石青说到打杀之时,眼睛看向司扬。
司扬佯怒道:“蝎子,你瞪着我干吗?莫非我胜过黑豹、毒蝎,先行修成了杀人魔王?”
石青笑笑,没有理会司扬,对大伙道:“大晋与大赵交兵就在眼前,时间紧迫,各营统带好生准备。新义军能不能在兖州立住脚跟,就看这一次了。”
。。。。。。。
众人散开,伍慈迟迟捱捱,待人走的差不多了,转回石青身边,望了眼祖凤,小声道:“石帅。慈提议收拢流民,不仅为了增加辖下丁口,还想补充新的士卒,以免三义连环坞的人在新义军中占得份额太多,以慈之意,见他们调拨些到民部,志愿兵尽量从收容的编户中选拔,如此方妥。”
“坏东西!一肚子馊主意。”祖凤一听就忍不怒骂起来。
伍慈畏缩了一下,转而殷勤地望着石青。石青默然点头道:“行云的考虑还是有些道理。对三义连环坞的兄弟们,我们既要诚心接纳,不能自外;也要防止少数宵小之辈。。。”
“你说谁是宵小之辈!”祖凤冷斥一声,面如寒霜,这回真的生气了。伍慈她可以不计较,石青的话她却不能不在意。
石青尴尬地摸摸下巴,笑着哄道:“防患于未然吗,这也是对三义连环坞的兄弟们一种爱护。。。”
“其实。。。”伍慈涎笑着上来解围。“石帅应该尽快与祖小姐成婚,大家成一家人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三义连环坞的兄弟也会安心,就算有些宵小之辈也掀不起风浪。”
“呸!做梦。”祖凤轻啐,恼怒中带上几分羞涩。
石青谓然一叹。成婚?怎么可能。
为了新义军民部能有个新的家园,为了挽救二十多万南下流民的生命;对孙威的许诺、北上大干一场的心愿,他都统统忘却了,哪还顾得上成婚。
听见他的叹声,祖凤一黯,噘着嘴走了,远去的身影孤伶伶的。石青正想追上去解释,却发现夜色下还有一个更为落寞的身影。
是孟还真。
“孟兄。耗子没为你安排住处?”石青踱过去问了一声。
短短半个时辰,孟还真整个精气神完全变了。从初来时的意气风发变成现在的黯然消沉。听到石青问话,他淡漠地回道:“谢石帅挂念,孟某住处已经安置妥当。”
“孟兄似乎有心事?”石青望着他的脸色,试探地问道。
“说不上心思。有些失意罢了。”
孟还真说着,盯着石青,困惑道:“孟某与石帅一晤,原本以为,石帅乃是明辨是非,怜民疾苦的仁义之士。今晚一见,实在失望。石帅意欲掳掠民众,抢夺军粮;所作所为,不知立身何处?不知持何立场?以孟某看来,新义军除了胆子更大,与其他盗匪一般无二。”
石青沉吟,想着该怎么解释。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世间人,皆有私欲,但凡有刀有枪,只会驱民一逞,谁会以民为贵?”孟还真黯然叹息,转身离去。
“等等。”
石青追上去,一揖道:“孟兄金玉良言,石青铭记在心。只是,这世间并非任由我等涂抹挥洒的乐土。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石青有不得已的苦衷,望孟兄体谅。”
“苦衷?”孟还真顿住脚步,似乎等着石青解释。
石青苦笑。他知道未来,知道将有二十多万人会在南下途中死亡倒毙,可怎么解释呢?“孟兄。行动比语言更有说服力;石青与新义军如何,请君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