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宁刚进到这家餐厅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空气里好像都是昂贵的味道。
他们两个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沈十桉找来服务生说按老样子以后就准备让他把菜单拿走,不过在这时他还是想起了柳宁,于是只是客气地问了一嘴:“你需要看菜单吗?”
柳宁微笑道:“需要。”
沈十桉把手里的菜单递过去,轻声问道:“你是觉得我点的菜份量会不够我们两人吃吗?”
柳宁接过菜单,一页一页翻过去看到上面的金额时,手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柳宁突然停住,已经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有些东西只看开头就能猜中结尾。她合上菜单,抬头看去沈十桉,微笑脸:“沈十桉,我可不能买单啊。”
沈十桉本来在看窗外的风景,闻言漫不经心转过头来。
柳宁据理力争:“虽然是我走的时候没有和你说一声,但我觉得我的错罪不至此。”
沈十桉勾唇笑了笑,他单手托腮,松弛地靠在椅背边。
“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也值不上这一顿饭吗?”
“如果这么多年欠你的情谊可以用这一顿饭买断的话,我愿……”
“可以了柳宁。”沈十桉探身为她倒红酒,“别说这些扫兴的话。”
“……”
沈十桉倒完了酒,又坐回去,说道:“柳宁,你很喜欢买断这样的字眼,当时第一次来我家和我妈在房对话时,也用了这样的句式。”
柳宁抬头看他。
男人笑了笑,很无赖:“可是我不喜欢这样的字眼。”
柳宁没心情追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她还是有点沉浸在今天这顿饭很贵的苦闷里,同时她在想,感情受挫的男人真可怕,甚至理智都在渐渐失去。
算了,吃完这顿饭就分道扬镳了,再忍忍他吧。
饭过半旬,沈十桉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了震,两人都同时注意到了,柳宁没怎么在意,沈十桉似乎不想接,随手就给挂了,但那头很执着的接着打过来,柳宁那时猜到了电话那头的是谁,因为刚刚手机乍一亮起来的时候她隐约看到了妈那个字,所以她一直没说话,假装自己没看到。
许多年没见过那位女士了,但她带给柳宁的印象还是非常深刻。
柳宁抬手喝了口水。
沈十桉终于妥协地起身去接了电话。
柳宁放下水杯,侧头看向了窗外,外头已经大黑,玻璃里隐隐约约映出了她的脸庞。
即使什么都没有发生,即使沈十桉也从来不会看不起她,但她还是感觉到了自己与沈十桉的存在是不被周睿琳赞赏的,她从来就瞧不上她们家,也从来瞧不起柳宁。
沈十桉其实这大半年都和周睿琳女士的关系非常紧绷,他和黎媛把离婚的决定公布于众的时候最反对与不能接受的就是周睿琳女士,黎媛曾是她最满意的儿媳,门当户对,才情兼备。可是她没想到黎媛会是策反沈十桉叛逆的首个导火索,当初他俩一同站她面前,把已经签完字有了法律意义的离婚协议推到她面前时,心如铁石的不只是沈十桉,还有黎媛。
“公司你不管了吗沈十桉?”
“在管。”
“那怎么最近公司都不见你人?”
“妈,我说了,我想给自己放个假。而且公司你不是也一直管着的吗,有我没我差的了多少?”
“公司迟早都是要交到你手上的沈十桉,但你现在做的事让我一点都不能放心,你是沈家的独子,你还记得自己的责任吗?”
“记得。”沈十桉语气平静,“但是妈,能不能让我缓一缓呢?能不能也允许我做一做自己喜欢的事呢,能不能不要让我的人生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为责任而活呢?”
沈十桉和黎媛很相像,自生来便什么都拥有,自生来命运便被奠定,他们享受着家族的荣耀与富贵,同时也承担着家族的命脉兴衰。他们看对方的人生如同照着自己的镜子,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们能那么快便默契地同意联姻这件事,如果结局已经注定,那不妨免去挣扎主动去接受这件事,可是两人都高估了自己的忍受能力,没人能是永远的好演员,不爱的话连相敬如宾都难做到,这也是他们做出要分开的相同原因,他们当然知道做出这个决定会面对怎样的腥风血雨,以及家里的人不会有一个人理解他们,但很默契的是,与接受联姻一样,他们决定离婚也是拥有同样的坚定。
沈十桉觉得,过去的三十多年人生里他其实是没有多少时刻是真正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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